《秘密金鱼》 大卫·米恩斯著 唐江译 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5年8月

　　读到《秘密金鱼》正值夏末秋初之际，季节的更迭带来天气的转变，炎热消退，萧索肃杀之气降临，这也正是这个短篇集带给我的总体感受。书的腰封写着一句话：“当代小镇畸人和他们残酷生活中的诗意。”前半句说得没错，“诗意”俩字有些欠妥。

　　此书绝无半点诗意可言，集子里的小说大都不正常，充斥着暴力、血腥、沼泽沉尸、父女畸恋、毁容、虐杀、吸毒、抢劫等情节。最“正常”的一篇当属《秘密金鱼》，是有关家庭婚姻破裂的，它的主线落在一条金鱼上。女主人公发现鱼缸变得浑浊，金鱼似乎生了病，想方设法救这条鱼，更换水草、过滤器。这期间，她的丈夫出轨了，孩子们面临选择爸爸还是妈妈的局面。小说并未在婚姻破裂过程上多着笔墨，而是剑走偏锋，旁敲侧击。原来女主人公在小时候也养过一条金鱼，被父亲丢进了家附近的一个小池子，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后来父亲出事故死了，她想象父亲死前说的话：“原谅我没能给亲爱的女儿当好父亲……丢掉了我女儿心爱的鱼，她爱那条鱼胜过爱我。”父亲的离开和丈夫的离开说到底是一个硬币的两面，金鱼承载了这份离开背后的忧伤和焦虑，她抢救金鱼的行为折射出的是对婚姻的不舍，却无力回天。作者描写浑浊的鱼缸：“鱼在这片黑暗区域的中心胡乱游着，变成了一个深陷困境、悲伤无望的存在。”鱼缸无疑是现实世界的缩影：“世界肮脏一片，乱七八糟，它（金鱼）凝成一团，淹没在自己的秽物中。”

　　这是作者为小说集下的基调：肮脏、混乱，而最大程度体现这一基调的是另一个短篇《苏圣玛丽》。这则故事更阴暗：“我”、厄尼、玛莎抢了一家商店，厄尼枪杀了一名男子，随后又抢了一艘船，在船上，我和玛莎抛弃了厄尼，将他推下河。很难看出书中人的犯罪动机，他们对一切浑浑噩噩，混乱一片，生活没有方向，毫无追求。作者善于运用现实主义手法，笔调冷峻，不带情感。

　　此外，书中有多篇小说出现了超自然的情节，最为独特也是最血腥的一篇莫过于《基督造访》。这个短篇写一个和年长的超市老板相爱的女人，受到基督的召唤，让她去超市老板的公寓找一只箱子。她偷了钥匙，找到箱子，发现里面藏着大量色情杂志，是各种老人和男孩性行为的照片。女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癖好，用刀割断了老板的喉咙：“（她）先是直接捅进他的气管，然后拖着刀子往下划，再往侧面划，像她父亲给鹿剖取内脏那样，剖出了他的内脏。”读罢全篇我们才得知，其实基督只是让她先去寻找箱子，而她急不可耐地实施了罪行。基督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都不愿意回我这儿来，把事情谈清楚，总是先做了再讨论。”

　　这句话似乎让我们找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现在的西方社会，做，才是硬道理。但这个“做”因为没有信仰支撑，做出来的行为都是盲目的，就像奔突的兽物，认识不到给他人带来的伤害，以及随之而来的惩罚。究竟是什么导致这一现象？在这个小说集中，我们也隐约能窥见一丝线索，就是战争。《遭雷击的男人》写到了朝鲜战争，《从桥上吹落》涉及越南战争，《基督造访》有海湾战争的背景。三场战争都发生在二十世纪下半叶，美国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却无一不深陷泥潭，给美国人民带来了巨大心理伤害。小说作者大卫·米恩斯生于1962年，对三场战争有直接或间接的记忆，他和其他许多美国新生代小说家一样，把作品写得那么残酷，是因为这才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同身受的表达：“世界肮脏一片，乱七八糟”。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