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过奥巴马鞋底的破洞，塞满口袋的幸运手链，以及演讲台下沉默无语的时刻。在奥巴马竞选总统的前18 个月中，美国《时代》杂志摄影记者凯莉.谢尔对他进行了长期贴身跟拍，记录下奥巴马创造历史的全过程，向外界展示出这位未来美国总统的真实面目。在接受《外滩画报》专访时，凯莉自豪地说：“当奥巴马想念家人时，会看我为她们拍摄的照片一解相思。”
在刚刚结束不久的美国历史上最漫长总统选战期间，很多记者为了能接近巴拉克.奥巴马，都不惜挤破头皮，但凯莉.谢尔(Callie Shell)完全没有这个烦恼。
在18 个月的竞选征途中，这位《时代》周刊的女摄影师可以几乎不受限制地接近奥巴马，与他同吃竞选快餐、同坐竞选大巴，陪他跑遍美国各地。她最关心的一点是：“我得尽力让奥巴马忽视我的存在。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真实地记录他的生活。”谢尔对《外滩画报》说。
第一个“发现”奥巴马的摄影师
奥巴马也不掩饰自己与凯莉的交情。2008 年1月在新罕布什尔州初选时，奥巴马在竞选大巴上与数月未见的妻子米歇尔重逢。他指着身边的凯莉打趣说：“知道为什么我和凯莉如此投缘吗？因为我们都有一双大耳朵。”米歇尔转向凯莉，调侃道：“他竟然还能娶到老婆，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是什么使凯莉赢得奥巴马的充分信任？她思索许久，给出了一长串理由：“我们个子都很高，都有一对大耳朵，各自拥有一个自视为人生最大财富的伴侣，还有一个活泼好动的7 岁小孩——奥巴马的小女儿萨莎和我儿子亨特。”
凯莉第一次见奥巴马，是在2004年两党总统候选人约翰.克里和乔治.布什的一场竞选辩论会上。当时她被《时代》派去为克里拍照，在现场却被一个长相英俊、谈吐风趣而聪颖过人的中年黑人男子深深吸引。“这人真酷！”凯莉不禁将镜头对准这位伊利诺伊州民主党参议员。
“这人是谁？”编辑收到凯莉发回的照片时，发现这个不知名黑人的照片竟然比克里的还多，觉得十分诧异。“奥巴马渐渐成名后，我们都为拥有这些珍贵的照片而自豪。”凯莉说。
同样地，凯莉第一次见奥巴马的妻子米歇尔时，也立即为对方的魅力所吸引。
那是2006 年11月，奥巴马尚未宣布参选总统之前，凯莉受邀来到奥巴马在芝加哥的家。女主人米歇尔与凯莉年龄相仿：凯莉43 岁，米歇尔44 岁，而且两人都是身高超过1.8 米的高个子。
凯莉描述了当时的情形：“我在他家厨房，米歇尔和奥巴马相互开玩笑。我发现无论米歇尔说什么，奥巴马都会认真地静静倾听，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我对米歇尔的第一印象是：她很漂亮、风趣而且非常聪明。我真的很羡慕她！”
这是凯莉第一次做客奥巴马家，也是她用镜头记录奥巴马的开始。从奥巴马家出来的路上，凯莉有了一种预感：“一切都将发生巨变。刚才那一幕将一去不复返，奥巴马一家的生活今后将会与众不同。”
“我和他都厌倦摆拍”
2008 年5 月19 日号的《时代》封面登了一张奥巴马的肖像照：蓝衬衫、红领带衬出健康的肤色，右手放在桌上，左手托着脸颊，侧脸朝镜头笑。拍摄者正是凯莉。
奥巴马肖像上印着一个醒目标题“最终获胜者是??”，右下角有一行极小的字：“的确，这次我们很肯定是他。”这行字是《时代》政治报道小组的集体智慧结晶。当时他们看到凯莉的这张照片，感觉奥巴马赢定了，因为只有绝对自信的人，才能拥有如此灿烂且不加矫饰的笑容——照片中的奥巴马共露出10 颗牙齿。
“那次拍照确实是一次有趣的经历。”凯莉回忆说，2008 年春天一个明媚午后，她和奥巴马同坐的竞选大巴在一条坎坷公路上颠簸前行，阳光从车窗直射进来。凯莉突然想到：报社要她拍一张奥巴马的大头照做封面，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从2001 年就进入《时代》的凯莉，深知杂志社偏爱的封面拍摄风格。
“《时代》封面十分强调政治家的造型感。”凯莉告诉记者，美国著名新闻摄影师大卫.伯耐特曾为《时代》拍摄过一组约翰.克里的照片，在《时代》内部广受好评，给凯莉造成不少的压力。
一贯强调纪实拍摄的凯莉，这次不得不为报社的要求让奥巴马“拗”造型：时而为他设计手势，时而要他把头抬高。细心的奥巴马看出她的不自在，安慰说：“可怜的人儿，你正在做你不愿做的事，不是吗？”话毕，两人相视一笑，凯莉顺势按下快门，将奥巴马最自然的笑容定格。
“奥巴马优雅、智慧、风趣，不介意我在他身边。如果说他真的介意，那就是他和他周边的工作人员实在掩饰得太好了。”凯莉对这位拍摄对象的配合度称赞不已。进《时代》前，凯莉是白宫摄影师，在1992 至2000 年的克林顿年代，她专职为副总统阿尔.戈尔拍照。她用了一年时间取得戈尔的信任，却无法改变戈尔对拍照的漫不经心。“戈尔相当严肃，总说‘够了，不要再拍了’，而奥巴马则容易相处许多。”
凯莉分析，奥巴马对自己的信任感可能缘于她是他最熟悉的摄影师：从2006 年深秋直至大选结束，前后历时两年，凯莉一直在他身边出没。2006年10 月，凯莉镜头里的奥巴马独自一人在伊利诺伊州一个赛马场，倚着坐骑休息，周围没有保镖、没有随从、没有车队，也没有新闻记者；不到两年后，在2008 年7 月的柏林，20 万民众聚集起来听他演讲。
凯莉见证了奥巴马从默默无闻到名满天下的全过程。正因为如此，奥巴马也给予她更广泛的自由度和许多独家拍摄机会。一次奥巴马连续做了三场演讲，随后还有两场。在赶路途中，他抓紧时间小睡。凯莉有些忐忑地问奥巴马，是否介意被拍到自己睡觉的样子？奥巴马面露难色，但没有拒绝。他想了想说：“你是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当我嘴巴不自觉张开时，就不用拍了。”
当晚，凯莉拍完第三张照片后，熟睡中的奥巴马张开了嘴巴。凯莉见状，便收拾相机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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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迷信的奥巴马
终日与政治明星相处，使凯莉更容易观察到他们鲜为人知的一面。为戈尔拍照的8 年间，台下的戈尔给她留下“滑稽”的印象。“其实戈尔不是一个严谨、乏味的人。在第一次就职典礼举行前，每个人都一本正经地准备上台，他竟然将一张椅子顶在鼻子上表演杂技。我当时非常希望椅子会掉下来，让我拍到一张好照片。”她说。
奥巴马给凯莉的印象是有些“迷信”：“每次演讲，他兜里都鼓鼓的，装满了幸运手链。”她发现奥巴马对粉丝送的幸运手链总是来者不拒。“迷信”的另一个表现，是对他的“竞选鞋”不离不弃。
2008 年3 月1日在罗德岛州，奥巴马利用两场活动间隙，到储藏室准备演讲。他选了一个惬意的姿势，让双脚搁在办公室桌上，凯莉看到了那双旧皮鞋的鞋底有两个磨破的洞，一元硬币大小，左右各一个，这和奥巴马考究的衣着显然有些不般配。于是凯莉不声不响把镜头对准那双皮鞋。
“嗨，对我的皮鞋有兴趣？”奥巴马放下演讲稿问凯莉。
“不，是对你鞋底的洞感兴趣。”“哦，一年前我就换过鞋底了。虽然又破了，但我还没有让它‘下岗’的打算。”
许多人不解，奥巴马为什么舍不得扔掉一双穿破的鞋，是节俭的本性使然，还是有别的原因？
“我不知道奥巴马是不是一个节俭的人，但我知道他不是一个追求物质的人。”凯莉告诉记者，“奥巴马曾私下向我透露，这双鞋陪他从开始竞选一路走来，是他的幸运鞋，不能离脚的。”照片曝光后没几天，凯莉就发现鞋底的洞消失了。一问才知道，工作人员趁奥巴马不注意，将鞋“偷”走补好了；凯莉的那几张照片也成了绝版。
“他是我拍过的最与众不同的政治家。”凯莉表示，无与伦比的个性也让奥巴马与一般的政治家区分开来。2007年11月7 日在爱荷华州，奥巴马在离开一家冰激凌店前，不忘将桌子擦干净。当时媒体已经散去，奥巴马完全可以不这样做。但他已习惯自己将事情做到最好，眼尖的凯莉连忙将这个画面记录下来。
奥巴马的演讲天才同样让凯莉惊叹。虽然他的竞选日程充斥着会议、演讲和采访，但一直陪在他身旁的凯莉丝毫不觉得枯燥。“奥巴马有时一天要做5场演讲，每场都谈不同的话题，充满新意。之前我遇到的所有政治家，总是将同一内容连讲五次。”
奥巴马看她拍的妻女照片解相思
凯莉告诉记者，虽然她知道作为政治人物竞选生活的真实记录者，应该尽量做到不和拍摄对象说话，做个隐形人，但面对亲切友善的奥巴马，她却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遇到空闲时刻，奥巴马有时会主动跟凯莉聊天。他经常向凯莉打听，她在外界听到、看到什么，对于同行和媒体则很少提及。凯莉说，除了聊百姓生活，他们谈得最欢的话题就是孩子。
凯莉亲眼所见，奥巴马每次见到两个宝贝女儿，就会立刻放下政治家的派头，嘴角挂着笑容，笑话连篇。竞选期间他与女儿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数，有一次，凯莉问他最想念的人是谁，奥巴马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的女孩们。“他指的是三个人——10 岁的大女儿马莉娅、7岁的小女儿萨莎，还有妻子米歇尔。”
凯莉最满意的一张照片，是奥巴马和米歇尔的合影。那是2008 年1 月8日新罕布什尔州初选的一个清晨。此前数月中，夫妻俩各自为政，游走多个州争取选票，除了偶尔在集会后台相遇，几乎没有机会独处或对话。
这一天，奥巴马和米歇尔坐在竞选大巴的双人座上，身体紧紧挨在一起。奥巴马正在读报、发短信。刚开始，米歇尔也在看报，睡意袭来，她的头倒在丈夫的肩上。奥巴马换了个姿势，让米歇尔更惬意地依偎在自己怀中。
“看得出当时的米歇尔有多自在、多享受，他们宁静的快乐深深感染了我。”凯莉告诉记者。就在那一时刻，她感悟到为什么自己会与奥巴马那么投缘：“米歇尔不仅仅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生活中的最爱，生命中的伴侣，最要好的朋友。我也有这样一个爱我、疼我的丈夫。有一点我和奥巴马是共通的：没有爱人和孩子，我们的生活就不会完整。”
工作之余，凯莉会冲洗一些自己满意的照片送给奥巴马，每次奥巴马都会连声道谢。一到面对压力或“糟糕日子”，他都会拿出凯莉拍的妻女照片静静欣赏。“在竞选过程中，她们是他的精神支柱。”奥巴马告诉凯莉。
（编辑：李锦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