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按：熟悉佛教的朋友对万字符肯定不陌生。卍字在梵文中作Srivatsa，音译为“室利踞蹉洛刹那”，意为“吉祥之所集”。不过，从已有的考古记录来看，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卍字符就已出现在新石器时代的马家窑彩陶上了：
马家窑彩陶上的万字符
万字符号的写法历来有卍和卐两种。唐代慧琳《一切经音义》提出，应以右旋卐为准。而现代若涉及佛教万字符，则往往写作左旋卍，一说是为了与纳粹标志撇开关系。另外，除了佛教中，在世界各地的古代遗址中也都发现了卍字符的踪迹——在古代的苏格兰、爱尔兰、美洲的印第安土著、玛雅文明、阿拉伯、美索不达米亚、罗马和早期的基督教、拜占庭文化、古印度以及埃及等地都有发现，卍字符出现之广，已经被视为一种普遍的文化现象来研究，人类学家称之为“十字纹”或“太阳纹”，他们认为这与早期人类对太阳的信仰有关。
为方便撰文，下文中所有的万字符统一以“卐”出现。
文/Mukti Jain Campion
译/宋玮婕
校对/石炜
原文/www.bbc.com/news/magazine-29644591
一战期间，美国军方曾经用过卐字符。图源：史蒂文·赫勒（StevenHeller）
在西方，卐字符（swastika）已经成了纳粹的代名词；在数千年的历史中，卐字符在全世界各地的文化中却是吉祥的象征。在纳粹之前，卐字符在欧洲的历史长河中已有流传，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卐字符可能并非那么的邪恶。
印度的古老语言梵语中，卐字符的意思是“吉祥如意”。数千年来，卐字符被印度教、佛教和耆那教广泛使用，因此通常认定其为印度符号【译者注：卍（左旋）代表宇宙向外的演化；卐（右旋）代表向內的沉思】。
古老符号的证明寓意，触动了那些早年赴亚洲的西方探险者，他们把万字符带回了家乡。20世纪初，这个寓意着美好幸运的符号已风靡西方。
美国平面设计家史蒂芬·海勒（Steven Heller）在他的著作《卐字符：不可挽救的符号》中，介绍了卐字符在西方的广泛使用，它常用于建筑，广告或产品设计。
20世纪的潮流：水果包装，可口可乐垂饰和扑克牌（均出自美国）
“可口可乐使用了卐字符，嘉士伯在啤酒瓶上也用到这个符号，民间组织美国童子军（The Boy Scouts）和女孩俱乐部（the Girls' Club）也不例外。女孩俱乐部还发行了本杂志，名字就是《卐》（Swastika），也会给年轻的读者们颁发卐字徽章。”海勒说。
童子军奖章也曾用过卐字符，颁给受赠者以祝福好运。
女孩俱乐部发行的《卐》杂志
1922年，英国Fernie Swastikas女子曲棍球队卐字队徽
一战期间，美国军方曾经用过卐字符，而且1939年以前，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上也有过这种标记。1930年代，德国纳粹登台，卐字符代表吉祥的使命戛然而止。
德国使用卐字符的渊源，要追溯到19世纪德国学者对古印度文字的翻译。他们发现德语和梵文有相似之处，于是得出一个结论：印度人和德国人源自共同的祖先。学者们想象出具有神性的白人战士，称雅利安人（Aryans）。
剃着光头的印度男孩，以及日本佛寺中的大花瓶（图源：ALAMY）
这个想法正好迎合了推行反犹主义的纳粹，他们宣称卐字符是雅利安人与日耳曼民族血统紧密联系的象征。
德国纳粹党党徽“卐”。阿道夫·希特勒认为其象征“争取雅利安人胜利的斗争的使命”，于1920年用作党徽
纳粹的党旗是红底白圆心，中间嵌着黑色的钩十字（德语hakenkreuz），而这正是20世纪最让人仇恨的标志，第三帝国的暴行与之如影随形。
我们永远记得被纳粹卐字笼罩的生活——简直是梦魇。
弗雷迪·诺勒（Freddie Knoller），大屠杀幸存者
“对犹太人来说，卐字符意味着恐惧、压迫和种族灭绝。字符中的恐怖的气息永远无法消失。”现年93岁的大屠杀幸存者弗雷迪·诺勒（Freddie Knoller）说，"如果卐字出现在墓碑或犹太教堂里，那真是太可怕了。当然这种事儿绝不应再发生。”
二战结束后，德国开始禁用卐字符；2007年，德国试图在全欧洲范围内禁用卐字符，但没有成功。
讽刺的是，许多人意识不到，卐字符的渊源其实更可能来自欧洲。考古发现早已证明卐字符极其古老，不单是印度的符号。古希腊人、凯尔特人和盎格鲁-撒克逊人都用过这个符号，从波罗的海到巴尔干半岛的东欧地区也发现过字符的踪影。
若是想了解卐字图案在欧洲的深厚根源，不妨参观坐落于基辅的乌克兰国际历史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the History of Ukraine），那里有着丰富的相关藏品。
这座雌鸟象牙雕像，是博物馆里最为珍稀的展品之一。材质是猛犸象牙，1908年被人们在近俄罗斯边界的梅桑（Mezin）的旧石器时代聚落遗址中发现
这只鸟身上刻有交错复杂的卐字纹，是迄今最古老的卐字符。根据碳测定方法，距今已有15000余年。与雌鸟雕塑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些阴茎状物件，这证明了当时卐字符象征生殖崇拜。
1965年，古生物学家瓦伦蒂娜·彼彼科娃（Valentina Bibikova）发现该雕塑的卐字纹与象牙断面的纹路十分相似。或许旧石器时期的制作者只是把他们在自然界中的所见，刻成花纹——也许他们认为巨型猛犸代表着幸福和繁殖?
约7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欧洲东南部有了单体卐字符的踪迹。但直到青铜时代，卐字符才在整个欧洲广泛出现。博物馆收藏有一些距今大概4000年的陶罐，罐子上方绕着一圈卐字图案。二战期间，纳粹党占领基辅时发现了这些陶罐，十分笃定这些正是雅利安祖先遗留的痕迹，于是把陶罐都带回到德国（战后均被返还）。
博物馆的希腊藏品中，一些建筑装饰中可以看到卐字符，而这些图案如今被称为希腊回纹（Greek key pattern），在瓷砖和纺织品上随处可见。
左图：建筑装饰的希腊回纹，乌克兰国家艺术博物馆收藏；右图：纽约布鲁克林音乐学院（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的希腊回纹
位于希腊伊拉克利翁（Heraklion）的出土文物出现了卍字
古希腊人也用单体卐字图案来装点罐子和花瓶。公元前7世纪左右的一件山羊藏品，腹部下方画有卐字符，好似卷曲的羊毛。
在博物馆的展品中，最令人惊讶的还数公元12世纪保留至今的几块纺织品碎片。据推测，这些碎片来自斯拉夫（Slav）公主某件衣服的领子，上面绣有金色的卐字符，用以避邪。
一直到二战，卐字图案在东欧和俄罗斯仍然是十分流行的刺绣花纹。俄罗斯作家帕维尔·库坚科夫（Pavel Kutenkov）找到了近200种变体。然而，纳粹十字至今仍是一个饱受指责的符号。1941年的基辅娘子谷（Babi Yar）大屠杀惨绝人寰，近34000名犹太人被围杀。
这个古老的符号早在现代来临之前，其使用便已逐渐减少；但在诸如约克郡的伊尔克利沼泽（Ilkley Moor）等地，还是能见到它们的踪迹。
一些人认为，悠久的历史了赋予卐字符积极正面的形象，会使其在欧洲再次复苏。彼得·马德森（Peter Madsen），是哥本哈根一家高档纹身店的老板。他说，卐字符是一种北欧神话的元素，斯堪的纳维亚人对此十分着迷。彼得是“卐爱学习日”（Learn to Love the Swastika Day）的创始人之一。2013年11月3日，来自世界各地的纹身师会免费给客人纹卐字符，以增进人们对其多元文化历史背景的了解。
他说道：“卐字符是爱的象征，却被希特勒滥用。我们并不奢求彻底扭转卐的形象，这根本不可能。我们只是不想人们忘记卐字符的本身含义。”
一名“卐爱学习日”运动的支持者，身上纹着卐字符
“人们应当了解到卐字符各式各样，而它们本身并没有邪恶的意味。我们也正想办法证明，是右翼法西斯的滥用让这个符号备受争议。若是能让大众了解到这个符号的真正含义，也许能让它摆脱法西斯的阴影。”
公元12世纪，斯拉夫（Slav）公主某件衣服的衣领碎片
但是对于弗雷迪·诺勒这样的经历了法西斯主义恐怖主义的幸存者而言，要喜欢上卐标志恐怕不易。
“我们会永远记得被纳粹卐字笼罩的生活——简直是梦魇，”费雷迪说道。
“我们不知道卐字符的历史能追溯到几千年前。但我觉得，让大家了解到这个符号并非专属法西斯，还是蛮有趣的。”
“利维坦”（微信号liweitan2014），神经基础研究、脑科学、哲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清新，反心灵鸡汤，反一般二逼文艺，反基础，反本质。
（编辑：安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