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的拉脱维亚指挥家安德里斯·尼尔森斯已正式签约波士顿交响乐团。
拥有超过130年历史的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名录上又多了一个名字——35岁的拉脱维亚指挥家安德里斯·尼尔森斯。
几个星期前,尼尔森斯的巨幅头像出现在了波士顿市内的巨型广告牌上,近千名支持者聚集在音乐厅门口,等待着他在那一纸合同上正式签下大名。
对于现任伯明翰市立交响乐团(下称伯明翰乐团)音乐总监的尼尔森斯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时刻。对于波士顿这个城市而言,这也是他们要庆祝的“安德里斯·尼尔森斯日”。
即将上任的尼尔森斯,本周六将带来一场“预热”音乐会,曲目锁定威尔第的不朽巨作《安魂曲》。
让音乐会成为快乐冒险
今年年初,现任柏林爱乐音乐总监——指挥家拉特尔宣布2018年离任柏林爱乐。一时间,对于谁将接过这“天下第一棒”众说纷纭,尼尔森斯是最热门的人选之一,因为他和拉特尔一样都曾执掌伯明翰乐团。这是尼尔森斯指挥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伯明翰市立交响乐团从我加入的那一刻起就对我充满善意。为了让音乐更激动人心,我采用了和昨天截然不同的节奏。这样的临时变卦是演出中比较忌讳的,但他们都非常信任我,并且原谅了我某些可能未能达到彼此预期的部分。”在一场表现过激的演出之后,尼尔森斯说,“我希望也能和波士顿交响乐团培养出同样的默契,那种对彼此无条件的信任。这样,每一场音乐会都会变得与众不同,因为那些即兴发挥,每场音乐会都将是快乐的冒险。”
指挥台上的尼尔森斯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他以醒目而独树一帜的身体语言同演奏员进行沟通,传递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想法。在最近的3场伯明翰乐团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演出中,他下蹲、之后又一跃而起、水平横扫的夸张动作,如同是在“雕琢”作品。如果你关上耳朵、把周围环境调成“静音”,你可能会以为自己正在欣赏一场久违的传统芭蕾演出。而当你把耳朵打开,你会听到伯明翰乐团与他天衣无缝的配合——那种细致入微又充满张力的音乐汩汩地流入你的耳朵。
感性的指挥风格为尼尔森斯博得不少眼球,他认为指挥的工作是要让音乐“复活”而非“重现”,“观众应该感觉到被你带上某一段旅程,而这段乐曲就像是昨天刚写出来的那么新鲜。”
这场演出标志着尼尔森斯在伯明翰乐团第五个乐季的落幕。一个英国的地方乐团经由一个天赋异禀的年轻指挥的调教,如今已经跻身英国一流。当然伯明翰乐团之前已经有了很好的底子,名指挥家西蒙·拉特尔25岁时起便在此效力,并呆了20年。
伯明翰乐团的首席执行官斯蒂芬·马多克首次听到尼尔森斯在慕尼黑担任客席指挥的演奏时便被深深打动。他几经周折找到那场演出的录音反复聆听,“就像是地下出版物,”马多克回忆说。而当时,另一个英国乐团已经向尼尔森斯抛出绣球。如果伯明翰乐团有所犹豫,尼尔森斯就可能花落别家。于是伯明翰乐团当机立断,邀请尼尔森斯来伯明翰刚装修完毕的新音乐厅指挥了一场私人音乐会。在第一次排练的休息空隙,马多克征得了乐团乐手们的同意,带着合同去找尼尔森斯签约——尼尔森斯甚至没有在伯明翰乐团指挥过一场完整的公开演出,就这样走马上任了。
伯明翰的市民说,在尼尔森斯“打鸡血”一般的指挥下,乐团重新回到拉特尔时期的巅峰时代。
“你能在音乐中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团结。”拉特尔听了尼尔森斯和伯明翰乐团的演绎之后评价说,“当然,因为我对这个乐团太了解了,我可以告诉你有多少比例的成就是乐团本身的,有哪些部分是尼尔森斯赋予的;我也可以告诉你他还能多给乐团些什么,怎样的自由、怎样的色彩。”
这种拉特尔所谓的“团结的力量”迅速得到伯明翰乐团的音乐家的印证,他们热衷于谈论尼尔森斯,这在专业的管弦乐团里并不多见。
“他相信你的音乐。”伯明翰乐团首席巴松·格里塔·杜勒评价尼尔森斯,“他能够挖掘出你如此多的潜能,这是我在其他音乐总监身上从未见到的。”
“有些时候,乐团一刻也离不开指挥。”尼尔森斯曾说,“当他们需要你时你得在那里。但你并不是一直要去打拍子,”他空手比划了一个手势,“这只是一个流程,如果你控制每一个小节、每一个乐句,演奏者是会感到缺氧的。你必须释放他们,让他们感受到自由。”
波士顿乐手“举双脚赞成”
波士顿交响乐团的艺术顾问安东尼·福格首次听到尼尔森斯的指挥是2009年尼尔森斯指挥大都会歌剧院的《图兰朵》。福格被他充满活力的巨大能量一举击中。
尼尔森斯与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首次合作在两年后的2011年,由于指挥家詹姆士·莱文的生病缺席而得以实现,马勒的第九交响曲在卡耐基音乐厅上演反响热烈。而波士顿交响乐团的乐手们即刻恨不得举双脚来赞成由尼尔森斯接任新一任音乐总监。
尼尔森斯的正式任期始于2014年的秋天,依然有大量的问题等待着他来解决。波士顿的音乐总监一职从乐手们“举双脚赞成”的那一年起,已经空缺了3年,年轻的欧洲指挥如何与这支美国的百年老团擦出火花十分让人期待。如何编排乐季的节目,如何对待美国乐团所重视的当代作曲家和当代音乐,这些都是业界十分关心的问题。
“尼尔森斯无疑是这一代指挥家中的佼佼者,”波士顿首席小提琴手马尔科姆·罗威表示,“现在他来到波士顿,这对他的职业生涯是个极好的机会。这是伟大的合作,我们将听凭他把我们带往任何方向。他有这种天分,在未来的10到15年时间里,他会成为最令人兴奋的那个音乐骑士。”[NextPage]
成立于1881年的波士顿交响乐团是世界最为著名的管弦乐团之一。
尼尔森斯的音乐旅程
拉脱维亚是个饱经现代列强摧残的小国家,当然安德里斯·尼尔森斯并没有经历过那段历史。苏联解体那年他13岁,带着音乐理想,尼尔森斯决定逃离民族种族的隔阂,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拉脱维亚的意识形态始终占据着我们的思想,从来没有独立,只有以一种精神的方式——艺术,特别是音乐,你才能将你自己解放出来,并日渐强大。”尼尔森斯说,“音乐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个抽象的、精英化的、装饰性的事物。”
在尼尔森斯自己的描述里,他曾是一个害羞而内省的小男孩。在他5岁那年,他已经懂得以一种成熟的眼光审视这个世界,当时别人送他毛绒玩具,让他觉得非常不协调。在童年的许多夜晚,尼尔森斯能够安静地坐上几个小时,听他的父母和父母的朋友们探讨音乐和哲学,直到深夜。
尼尔森斯从小学习钢琴和声乐,之后便加入了母亲掌管的合唱团,在乐团中担任小号演奏的职位。最初,他一上台演出就紧张,但他又时时怀揣着拿起指挥棒的梦想。而当他意识到过去的许多指挥大师是如何通过“独裁”的风格展开自己的音乐道路后,他认为自己的性格完全不可能胜任指挥这一工作。“哦,这不适合我,我没办法做这个职业。”
后来有一天,尼尔森斯看到卡洛斯·克莱伯和马里斯·杨颂斯两位指挥家的纪录片,两种全然不同的指挥流派让他意识到,对音乐的理解才是一个指挥家真正的灵魂。他回忆道,“在音符背后,真正音乐的产生是源于对音乐的意义的寻找,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
中学时期,在学校交响乐团里,尼尔森斯依然吹着小号,但他心里已经有了方向。当某一天乐团排练完贝多芬的交响乐时,尼尔森斯难以自已地从后排的铜管声部站起来,走到了乐团前面。他说他根本无法解释原因,那一年,他16岁。“好吧,伙计们,”尼尔森斯对他的“乐手们”说,“比起回家,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排练下去呢?”然后,他开始指挥。
“那一刻,我为我自己感动了。”尼尔森斯说,“我突然觉得我可以通过挥舞那些拍子来表达最好的音乐……我不再害羞和紧张,我完全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百分之百地投入,成为一名音乐家。那是一次可怕的排练,但是当时那种体验让我至今仍想继续。”
当尼尔森斯听说他所憧憬的杨颂斯亲自指挥奥斯陆爱乐乐团访问拉脱维亚的里加,他匆匆赶去,却在音乐会之前听说演出临时有变,原因是奥斯陆爱乐乐团的小号手生病。尼尔森斯迅速冲回住地带上自己的小号跑到乐团经理面前,询问自己是否能够代替。之后,他如愿以偿地坐在乐团里亲身感受了杨颂斯棒下的柏辽兹《幻想交响曲》。
在后台,杨颂斯要求与这个临时顶替的乐手会面,并希望付给他额外的费用,但尼尔森斯只希望杨颂斯能够准予他观看乐团排练。而这,正是他走上大师之路的开端。
在20岁出头时,尼尔森斯还从未离开过拉脱维亚,但已经是拉脱维亚国家歌剧院音乐总监的尼尔森斯很快改变了里加这个“拥有梦幻般原始天才”的乐团。他从24岁起被欧洲各国的乐团陆续聘为客席指挥,在瑞典、芬兰等地不断磨炼手艺,并开始执掌德国的一个地方乐团。
尼尔森斯成功地拓展着他客席指挥的疆土,一步步晋升,越来越多的名团向他抛出绣球——柏林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速度快得有些令人瞠目。
幼时的尼尔森斯住在简陋的板房中,没有电话和电视,连在学校里学习英语都被看作是一件奢望。当时他以为自己终身都不会遇到一个母语是英语的人,对波士顿交响乐团的认知也只是通过书本和录音。如今,在波士顿的音乐厅里,尼尔森斯对包围着他的人群说,“我仿佛置身于梦境。”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