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快报记者 陈 煜堃
从上世纪80年代起,关于水墨的现代性(当代性)转型显然成了一个备受关注的文化问题,随之刮起了一道强劲的水墨实验风。有人认为这是中国画变异的极端形式和边缘形态,也有人认为这是水墨媒材脱离“形式”的必然走向。其中,正是围绕着水墨这一语言表达如何介入当代艺术语境。
今年3月22日,《画廊》杂志在广州汇豪社艺术沙龙举办了“2008《画廊》当代水墨提名展”,我们再次看到了关于水墨艺术的实验走向问题的课题被放置于公众面前。当然,时至今日这一话题似乎已不存在着敏感和对抗的姿态。正如《画廊》副主编李若晴在研讨会上所说:“相对于近几年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异常火爆,这更多的体现在当代艺术中的油画、装置、影像等板块当中,而当代水墨还可以在这样狂热的背景下保持着难能可贵的冷静和清醒。”
从本次参展的刘进安、黄一瀚、刘庆和、武艺和魏青吉这五位艺术家的作品中,完全可以看到他们在相应的文化背景和社会背景下的感受和表达。这可不是为了“镶入艺术史”而显摆出的“身份”,而是在日益膨胀和混乱的市场背后,难得一见的“简单”,甚至是俗人眼里的一种“无聊的状态”。当然,也正是如此一种话语方式,得以让“水墨”这一有着特殊历史身份的艺术方式,卸下沉重的包袱,顺利成章地介入到现实生活,介入到当代艺术语境。
刘进安认为自己是那种经历了“85新潮”后又回视传统的人,在创作上基本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不太在意他人的看法,而是按照艺术的方式去做。从他参展的《正面男人》系列和《惊诧》等作品可以看到其风格的多变,对于这种纸上的“恣意纵横”,让我们从画中那隐于山土景物间的人物身上,感受到了符合当代人审美的快节奏和强冲击的视觉需求。但对此并不能理解为简单的视觉符号,它所强调的是一种水墨形态与水墨性格的扩张,这一过程从画中人物那木然惊惶的神色上得到释放,足以唤起观者本能的、直觉的“反映”——现代人正活在一个惊奇的、对立的、无法预测的,甚至是充满“危机”的年代。
黄一瀚,他的名字几乎与国人熟知的名词“卡通一代”画上了等号。这位来自广州本土的艺术家同样没有像很多人那样依旧躲在古人荫蔽下“混日子”。正如批评家李小山所说:“黄一瀚在艺术上绝对属于不安分守己的一类,他不会满足于既成的形式和做法。”黄一瀚的画面中,讲述了一个个由商业主义喂养长大的一代新新人类担当主角的故事,言情剧、卡通片、电子游戏、洋快餐、流行偶像等消费文化的符号都成了他笔下的“最爱”。对此,将近半百的黄一瀚表示:“作为艺术家,应该寻找一个应对方式,给艺术打开一条道路,切入活生生的社会现实中去。应该给现实中这样一代以命名和充分的关注,把他们推到历史前沿。艺术工作者应当有这样的自觉。”他的作品,他的话,可以说是给了当代水墨一个很好的诠释。尽管黄一瀚并不是“卡通一代”,但他的“卡通一代”水墨实验却走在社会关怀的最前线。
刘庆和之于当代的话语情境,则是置身其中,又退出观望。他的作品可以说是穿梭于当代艺术与传统水墨之间,“我必须这样,对当代艺术肯定要有所警醒。”刘庆和的冷静和清醒可以从本次展览中的《蜜》、《下一个》和《入水》等几幅新作中一览无遗,这也是他一贯的语言风格。关注都市、关注生活,乃至身边的、日常的、直面的一种生存状态,这就是刘庆和的“都市水墨”。他一直强调自己的“在场”,同时又保持着一种“旁观”的角色,从真实的体验到若即若离的观察视角,刘庆和正是在如此一组对立关系中,描画了眼皮底下的世相众生。不添修饰不加评说,只是用一种传统的笔墨趣味来触动着现代都市人那几乎麻木了的神经末梢,如同一面镜子,映出了隐遁于生活背面和潜埋于人们内心的慰藉与反思。
武艺的作品里总能让观者多少体会到一点调侃的意味。比如他的《新马坡组画》,武艺通过一些历史画面的转介,以朴素的勾勒及幽淡的墨色来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大智慧,或者是一个悟性的小世界。他追求“极简”的画面风格,但没有抛弃丰富细腻的笔墨语言,通过一种强化了的质朴的造型,以达到一种“大智若愚”的情感张力。从《新马坡组画》中我们会发现叙事性和情节化的画面所带来的阅读快感,但事实上武艺的“故事”里像是没有时间、没有地点、没有阳光,甚至没有任何光线和光感,至于人物角色也毫无规律可寻,一个、数个、一群,散落或是聚积……唯一让你捕捉到的就只有那不曾变化的平静在慢慢地流淌,好似一个过程,一个可以是任何的交错的生活体验过程。
魏青吉的画面永远保持着强烈的思考倾向。比如《物-像》系列,作品间的区别也许只能依靠用以命名的序列号,这种典型的模式化和数据化的语言方式,正是解读他那调侃“中式经验”的波谱风格的小捷径。我们看到,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件与符号都是魏青吉进行二度创作的基本素材,那些所谓的“黄金粪”、“规范动作”、“偶像神化”,或是“商品图腾”等,都是魏青吉在“众声喧哗”中转接出来社会问题。在含糊与暧昧的背后,敏锐的批判的是日常表征,足以翻覆现代社会中因“潜移默化”而逐渐脱轨的认知能力。
走进展厅,走近画作,我们认识了五个艺术家,感受了五种水墨的艺术语言,看到的却是同样的一个“取景窗”——水墨实验中的当代性。正如批评家鲁虹在展览上说:“从几个人的作品来看,每个人的创造方向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非常有个性,但是我觉得他们有一点相同,他们都很注意从当代文化的发展中寻找问题,然后再寻找到自己的创造方向。现在有很多艺术家针对的是市场,而不是当代文化,这几位艺术家显示出当代知识分子应有的个性,对他们几位我是非常关注和欣赏的。”颠覆传统也许是一个迷局,迎合市场肯定是一条歧途,当水墨艺术要介入当代时,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命题和一种冷静清醒的状态。
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的价值观念在变、思想意识在变、生活形态在变、视觉需求和审美方式也在变,所谓传统观念和古典情怀中的闲云野鹤、风花雪月、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情画意已在时间流逝中烟消云散。“水墨”在当代话语情境中,也许只剩下媒材里面所积淀的一种传统文化方式的视觉心理,而艺术家在今天的文化背景下,就是要把这种视觉心理通过个人的语言方式转换成一种符合时代变化与追求的生活感受。这才是水墨的当代性所在。要介入当代,就得消除人们心中惶恐传统艺术会因变而失的忧虑,文化情绪和艺术态度同样是无法与时代隔离,巨变当前也就只有直面现实才能探求到向前拓进的有效途径。
(实习编辑: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