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导演:施纳贝尔
施纳贝尔作品
因《潜水钟与蝴蝶》而呼声很高的朱利安·施纳贝尔(JulianSchnabel)虽然最终与奥斯卡擦肩而过,但他作为导演的成就有目共睹。不过对这位成名已久的“新表现主义”运动代表人物来说,绘画才是他真正认定的“终身职业”。对于复杂的、不停变化的形式和材料的探索,让他20年来始终站在当代艺术的潮头。
“朱利安终于没穿睡衣出来。”看到朱利安·施纳贝尔一袭黑色礼服,整洁隆重地出现在今年奥斯卡的红地毯上时,美国人甚至有些失望。因为在此之前,人们预测奖项之余,还热衷于猜测朱利安·施纳贝尔是否会穿睡衣出席典礼。
自1979年在纽约著名画廊MaryBoone的那场让他声名鹊起的个人画展起,到80年代中期,施纳贝尔已然成为“新表现主义”运动的重要代表人物。时至今日,他的作品被纽约、伦敦、巴黎和洛杉矶等地的各大美术馆收藏,俨然美国艺术界风头最劲的人物。
1996年,施纳贝尔成了导演,拍摄了讲述美国街头画家让-米歇尔·巴斯奎特(Jean-MichelBasquiat)成名经历的影片《轻狂岁月》(Basquiat),影片获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提名。2000年,施纳贝尔将古巴著名作家雷纳多·阿里纳斯(ReinaldoArenas)的人生历程拍成电影《夜幕降临前》(BeforeNightFalls),该片不仅获得独立精神奖提名,还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被授予评审团特别大奖。2007年,贝尔又根据前《ELLE》杂志主编、让-多米尼克·鲍比(Jean-DominiqueBauby)的生平改编拍摄了《潜水钟与蝴蝶》(The Diving Bell andtheButterfly),电影在第60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并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外语片的提名。
尽管屡次宣称“我是一个画家”,但这位爱穿睡衣的艺术家涉猎领域之广,还是让人惊讶不已。他是画家、雕塑家、导演、室内装潢师、家具设计师……他的充沛精力让认识他的人都惊讶不已。就在他在法国拍摄《潜水钟与蝴蝶》的两年间,他还通过电话和网络的方式,“遥控”了远在纽约格林威治村的公寓的装修。新装修好的公寓被命名为“帕拉佐·楚皮”,取自施纳贝尔西班牙裔妻子的昵称。这栋红色的公寓刚一修缮完毕,就成了纽约一大景观,经过的人都不禁驻足观看。
不仅如此,他还在多个国家办了个展,其中包括中国的上海和北京。
B=《外滩画报》
S=朱利安·施纳贝尔(Julian Schnabel)
找到一个必须被讲述的故事,我才拍电影
B:你总说自己是一个画家,但是你却拍起了电影。电影和绘画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S:像你看到的那样,我在艺术的表达中非常多变。包括绘画、雕塑和电影。但是我总是很清楚地确信,我把自己当成一个画家。我所有的艺术表达,都源于我是一个画家这样一个事实。
我开始做电影,是因为最初,有人有兴趣拍一部关于巴斯奎特的电影,于是他们找到我,让我提供一些意见,因为我跟巴斯奎特是好朋友。之后我发现,人们不知道,或者不能理解真实的巴斯奎特是怎样的,而我觉得,对一部电影来说,精确地表现出这个艺术家真实的模样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决定自己来做这件事。
无论如何,我都首先是一个画家。一有灵感我就画画,但是只有当我找到了一个必须被讲述的故事,并且我有能力用自己的方式讲述时,我才拍电影。
B:你想在电影里表达什么?
S:我的电影都是有关生活的,关于真实的人和他们的死亡。《轻狂岁月》是关于一个艺术家短暂的一生;《夜幕降临前》是关于一个人的生活,同时,透过这个人可以看到古巴革命的一些事情;在《潜水钟与蝴蝶》里,博比的疾病让他有机会能真正地去看这个世界。
B:你的画里,死亡是常见的主题,你的电影更是如此。
S:是的,这跟我的生活经历有关。生活中的一些时间点—比如我父亲的死,比如我一些好友的离世—都对我有影响。
B: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去拍《潜水钟与蝴蝶》?
S:朋友和父亲的死对我来说是巨大的影响,但是选择拍这部电影,是因为我有一种欲望,一种想要去讲述生活中需要被讲述的故事的欲望。我想把这个故事带给更多的观众。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B:你在成名前开过出租车、当过厨师,很久之后,当有人问起你,你说觉得自己很幸运,不用再以做饭为生。
S:我的创作都是由生存和经验组成的。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带着这些东西,然后来解释自己的人生意义。我们中的有些人,满足于过生活,但还有些人,希望探求和解释这些意义,以及这些意义背后的故事。
B:你还记得自己的第一次展览吗?对亲历那场展览的人来说,那是一次难以忘怀的体验。
S:每个艺术家都对第一次公开展览心存感激,当时是什么状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画被展出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随意创作自己喜欢的艺术,不用管别人怎么想,这种生活真是太奢侈了。
B:你的工作室兼住所现在简直就成了纽约一景。
S:我的家就像我的人生,摆着一些我在旅途中看到的或者捡来的东西。我喜欢将不同的元素放在一起,然后创造出一个新的环境。就像我的画,你不认为是这样吗?
B:有人说在施纳贝尔的人生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美丽的、有型的、了不起的(beautiful, stylish,andhuge),你觉得这话说的怎么样?
S:这是谁说的?我不知道,美(beautiful)的定义人人都有,人人都不同,但我从来不关心Style。至于了不起,人生总是了不起的,而且必须这么来形容它。
我的画没法被某一种特定的风格定义
B:上世纪80年代,一股批判现代主义的热潮盛行,你恰恰在那个时期成名。你对现代主义艺术怎么看?
S:我从来没有将自己的作品视为对现代主义的批评。实际上,我进入艺术世界的时候,现代主义还存在,而我正是在此基础上发展,并作出回应,直到今天,我还在与之对话。
我的艺术不会因此被贴上标签,或者限制于此,我拥抱所有的艺术史,我持着的是一种世界观、全球观。所有的图像,所有的时间和所有过去的艺术标准,都是我对话的一部分。之所以到现在,仍有美术史学家和策展人、艺评人以及收藏家们仍在关注我的画,正是因为我持有这样的一种全球视角。从这个角度看,我在我的时代是领先的,并且,我的名声都来自于此。
我不会照着一种方式画画,我的艺术就在于那些复杂的、不停变化的形式和材料之中,所以我的画是没法被某一种特定的风格定义的。
B:你的“盘子绘画”一问世就被惊为天人,你是怎么开始做这种尝试的?怎么会想到用碎盘子?
S:我一开始用碎盘子是在70年代,当时我正为一些非传统的材料而着迷。我做过很多尝试,试下来,盘子的效果是最好的。
我的画上常出现单词和短句,这些单词和短句的背后,有我自己的想法和一些轶事。但是对于想要理解画作的观众来说,这些词句无关紧要。这些词句和其他的一些元素一样,都将成为观众对整体环境、形式的体验。每幅画背后都有故事,地点、情绪、遇到的人等等,但是最后,对观众重要的只是看到这幅画,以及得到一种新的看待世界的方法。
B:你被称作“新表现主义”的杰出代表,你怎么看“新表现主义”这个词?
S:我的作品没有“新表现”任何东西。只有那些不懂画的人,才会乱贴标签。人们喜欢分类,但这些作品并不向分类妥协,就像我说的,它们是在创造一个新的环境、一个新的机会,让人们另眼看世界。
艺术家必须不停地求变
B:有人说你的成功与你能够利用媒体有很大的关系,你怎么看这种说法?
S:我因为做了那些碎盘子的绘画,在我事业的早期就出了名,很多人对这种早年成名持怀疑态度。我从来不会刻意逢迎什么人,我是我自己的主宰,而且我对此非常坚定。我对公众发表的任何意见,总是我个人信念的体现,而不是媒体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B:你喜欢怎样的绘画?你使用不同的材料在画中,是想表达怎样的感受?
S:在我的画里,使用一些不是绘画本有的材料是很重要的。我要的是那些材料与生俱来的特质,它们的纹理、颜色、表面等等。我喜欢看到它们被使用到不同的领域,我也喜欢在自己的画中将之变形。
这些材料怎么跟颜料配合,碎片应该怎样填补空间,这都是我喜欢研究的事情。看艺术史,看别的艺术家是怎么表现自己的艺术的,并与之对话—对非艺术材料的使用让我有了做一些新的、出人意料的尝试的自由。
B:你总是变幻风格,就不怕观众因为你变得太快,认不出你来,而最后忘记你吗?
S:我的工作是利用我人生中的各种经验,去探索新的交流方式。一个艺术家,找到了一种“成功的方程式”之后就停滞不前,直到死去,那他的艺术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死亡。任何一个追求艺术的人,他都会找到他想要的意义,这是最重要的点。我们都会死,我们都会被遗忘,但如果我们能给某些人哪怕一分钟的“神迹”或者说“灵光乍现”,那也不虚此生。
(实习编辑: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