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兰·科本
米隆用车载电话拨了夏兹·兰德雷克斯的号码。
也许真的是没有机械天赋,米隆花了半个小时换轮胎。头几英里他开得很慢,生怕他换的轮胎再不争气。当慢慢有了信心时,他就开始加速,朝着克瑞斯汀的住处开去。
当夏兹接了电话时,米隆很快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他们已经来了。”夏兹告诉他。电话里有很多噪声,还有婴儿的哭闹声,有东西掉下来碎了,孩子们都大笑。夏兹大声吼着让他们安静下来。
“什么时候?”米隆问。
“一个小时前,三个男人。”
“他们伤害你了吗?”
“没有,就是抓着我威胁了一下。他们说,如果我不遵守合同,就要打断我的腿。”
打断腿?米隆想,多么有创意啊!
夏兹·兰德雷克斯是芝加哥州的一名大学四年级的篮球队员,可能在第一轮NBA选秀中胜出。他是一个来自费城街道里的穷苦孩子,有六个弟弟,两个妹妹,没有父亲。他们一家十口居住在——如果已经改进了的话——有一天也许会被仁慈地称为“贫民窟”的地方。
他大学第一年的时候,大经纪人罗伊·欧康纳的一个下属接近了夏兹——在夏兹有资格去跟经纪人谈判的四年前。如果夏兹成为职业运动员后让欧康纳做他的经纪人,这个人就会给夏兹一个五千美元的“预付费”,每月还付给他二百五十美元的报酬。[NextPage]
夏兹当时很烦恼。他知道大学生体育联合会(NCAA)规定不允许他在参加大学生体育联合会的情况下签合约,这个合同可能会被视为无效。但是,罗伊的下属向他保证没有问题。他们会推迟合同的日期,这样看起来好像夏兹是在保有会员资格的最后一年后才签的合同。他们会把合同放在安全的地方,直到合适的时间到来。没有比这更聪明的办法了。
夏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这是非法的。但是,他也知道这些钱意味着妈妈和八个兄弟姐妹可以不用住在两居室的肮脏的房子里了。罗伊·欧康纳最后亲自出马,投下了最后的诱惑条件:如果以后夏兹改变了主意,他只要把钱还了就可以撕毁合同。
四年后,夏兹改变了主意,他保证会还掉每一分钱。罗伊·欧康纳说:“没门儿。你跟我们签了合同,你必须遵守。”
这种阴谋并不罕见,很多经纪人都来这一手。诺比·沃尔特和劳埃德·布鲁姆——两个国家最大的经纪人就曾因此被捕过。威胁也很常见,但事情最终还是以威胁告终。没有一个经纪人会冒着被告发的风险,如果球员坚持抵抗,经纪人就会让步。
但是罗伊·欧康纳不是这样的经纪人,他采用暴力解决问题,让米隆很吃惊。
“我想你应该出去避避风头。”米隆继续说,“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是的,我可以找一个在华盛顿的朋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会处理的,只要你不露面就行。”
“好的,我知道了。”然后夏兹说,“哦,米隆,还有一件事儿。”
“怎么了?”
“其中一个威胁我的家伙说认识你。一个丑陋的胖子,体型非常大,看起来真他妈的狡猾。”
“他有没有说他的名字?”
“亚伦。他让我告诉你,亚伦向你问好。”
米隆的肩膀抽搐了一下。亚伦,一个很久以前认识的人的名字。当然,不是什么好名字。
罗伊·欧康纳后面不只有一个打手,他有很多凶残的打手。
离开办公室三小时后,米隆抛开一直思考着的车库里发生的事件,敲开了克瑞斯汀的房门。尽管克瑞斯汀已经毕业两个月了,由于他留在雷斯顿大学的美式足球训练营里当顾问,所以,他仍然住在住了很多年的大学宿舍里。泰坦队的小型训练营还有两天就要开始了,克瑞斯汀必须去那里,米隆不希望他耽搁。
克瑞斯汀很快开了门。米隆刚想要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克瑞斯汀却说:“谢谢你来得这么快。”
“哦,当然没问题。”[NextPage]
克瑞斯汀的脸失去了原有的健康气色。他笑起来的时候也没有红润的脸颊,能迷倒众多女生的开朗明亮的笑容也消失了,甚至那双著名的稳健的双手也明显地开始发抖。
“请进。”克瑞斯汀说。
“谢谢。”
克瑞斯汀的房间看起来更像一个20世纪50年代电视剧里的房间,而不像一个现代社会的学生宿舍。那里非常整洁,被子整齐地叠着,鞋在床下。地板上没有袜子,没有内裤,也没有女人的内衣。墙上有一面奖旗,真的是奖旗。米隆简直不敢相信,没有海报,没有克劳迪娅·希弗、辛迪·克劳馥,或者芭比姐妹的挂历,墙上仅有一些过时的旗子。米隆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沃利·克里文(美国影片《天才小麻烦》中的角色)的宿舍。
一开始,克瑞斯汀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两个这样站着很尴尬,好像参加鸡尾酒酒会的两个陌生人正好碰到,但是手里却没有饮料。克瑞斯汀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好像一个被批评的孩子。他没有问米隆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儿,甚至可能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米隆决定靠着自己的好口才打破僵局:“怎么了?”
克瑞斯汀开始踱步,对于在一个比一般的衣橱大不了多少的房间里,踱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米隆看到克瑞斯汀的眼睛还是红的,脸颊上还带有泪痕,可能是刚刚哭过。
“伯克先生是不是因为取消了会议都快疯了。”
米隆耸耸肩:“他生气了很长时间,但很快就好了。没事儿,别担心。”
“小型训练营是星期四开始吗?”
米隆点点头:“你紧张吗?”
“可能有一点儿紧张。”
“这就是你想见我的原因?”
克瑞斯汀摇摇头。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波利塔先生,我,我无法理解。”
每次他叫自己先生的时候,米隆就以为是在喊他的父亲。
“克瑞斯汀,你无法理解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迟疑了一下:“那个……”他停顿了一下,长出一口气,又开始说,“是关于凯西的。”
米隆以为自己听错了:“凯西·卡尔佛?”[NextPage]
“你认识她。”克瑞斯汀说。米隆不知道这是一个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很久以前的事儿了。”米隆回答。
“当你跟杰西卡好的时候?”
“是的。”
“那可能你会理解,我想念凯西,比任何人都想。她非常独特。”
米隆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一副菲尔·唐纳休2的样子。
克瑞斯汀后退了一步,几乎把脑袋靠进了书架里:“每个人都大肆渲染关于她的事情。”他开始说,“他们把这个事件写进了小报里,在‘当前风流韵事’中讨论她失踪的事。对每个人来说,这就像一场游戏,一个电视节目。他们不停地用‘诗意’这个词,把我们描述成‘有诗意的一对’。”他用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两个引号。仿佛“诗意”就意味着不真实,没有感觉。“大家一直说我很年轻,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凯西只是个非常漂亮的金发女孩,有无数像她那样的女孩等着我喜欢呢。我以前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拥有她,她却消失了,一切都结束了。”
克瑞斯汀身上的孩子气——米隆认为这种气质以后能帮助他成为未来的签约之王——突然以崭新的规模爆发出来,不再是那个羞涩、谦虚、让人惊叹的堪萨斯男孩。米隆看到了一个真实的他:一个蜷缩在角落里害怕的小孩,一个失去双亲的小孩,没有家庭,可能也没有真正的朋友,身边环绕的仅仅是一些崇拜者和想从他身上捞钱的人(就像米隆自己)。
米隆摇摇头。不是的,其他经纪人是这样的,但他不是。米隆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仍然有点儿类似于内疚的感受,就像用尖锐的指头戳进肋骨里一样。
“我从来不相信凯西已经死了。”克瑞斯汀继续说,“我想,这是问题的一部分,我甚至,有时候希望他们已经找到了凯西的尸体,或者什么的,来结束这个事件。这是不是一个比较邪恶的想法,波利塔先生?”
“不,别这么想。”
克瑞斯汀严肃地看着他:“我一直在想内裤的事情,你知道吗?”
米隆点点头。迷案中唯一的线索就是凯西被撕破的内裤,在达姆普斯特校园垃圾箱上面被人发现的。传言中说内裤上有精液和血液。整个来说,内裤证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测:凯西·卡尔佛已经死了。这是一个常见的悲剧故事,她不幸被变态的人强奸后谋杀了,她的尸体也许永远找不到了,也许有一天会被某个猎人在树林中发现。这为一些午夜媒体节目提供了一个可以在晚上11点后播放的绝佳素材,镜头会带领人们回溯整个事件,并尽力捕捉一个亲友们悲恸欲绝的镜头。
(编辑:郭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