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凯莉·泰勒

    经典，残忍的经典。

    今天是我在比茨计算机公司的第一天，天上正飘着小雨。我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弄直头发。而现在染上了泥浆的它们就像钢丝一样竖在我的脑袋上。我最好的小山羊皮靴已经泡透了。如此精心打扮是为了给阿奇留下深刻印象，让他一见到我就忘不掉。

    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旋转门把手进入办公室中。

    “早啊！”我尽量用愉快的声音说。

    颏下长着大胡子的一号男停止打字，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把头扭开。他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糟。他那长而油腻的头发束起马尾像一条塑料带子，身上穿着一件黑T恤，前胸用白字写着“游戏者”。游字上还沾了一点果酱。

    “感谢上帝，”大胡子盯着我的脚说，“我们都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我耸耸肩，“老实说我对这份工作也没报多少希望。”

    大胡子扬扬眉毛。现在他正盯着我左肩的某个位置。

    “威灵顿先生在吗？”我略向左倾身问道。

    “不在，他今天会来得晚点儿。”好吧，现在他又盯着我的脚看了。“但是，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桌子，如果你愿意可以先收拾一下。”

    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哇，他真的很矮。他大约身高5英尺5英寸，我可以看到他T恤下瘦弱的肩胛骨。

    “我想你如果知道我们为你配备了一台超级计算机一定会很高兴，”他隔着桌子对我挥手，“跟我来。”

    他居然在屋子正中央的一个空桌子前停了下来，这个破地方，每个人都能看到我的屏幕。

    “好了，”大胡子对着我的额头说，“我可以先介绍一下吗？”

    哦上帝。我要与阿奇相遇。我环顾四周，哪个是他？上帝保佑他会是一个短头发、没胡须、不戴眼镜的人。(在我心目中一直把他的形象和穿红色小矮人T恤的小伙子划等号，或者比他略时尚一些)。

    “他，”大胡子指着我右边一个长着满脸粉刺、还顶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小伙子说，“杰夫”。

    我伸出手，“嗨，杰夫。我是露西。”

    “你好，”他咕哝了一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屏幕。[NextPage]

    大胡子好像在思考如何介绍才会好一些，后来他指着我左侧一个顶着油腻的黑色长发的小伙子说，“他是奈杰尔。”

    奈杰尔抬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头黄牙。

    “很高兴见到你。”他说着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

    “下一个。”大胡子指着我身后的一个人说。

    哦，他一定是我要找的人，阿奇。他必须是阿奇。他长着温暖的棕色眼睛和高高的颧骨。干净的T恤和整齐的头发表明他的确是个好男孩儿。

    我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向他伸出手。“嗨，我是露西。”

    “乔。”

    可恶！

    “那边还有一些同事，现在不在。”大胡子的手向办公室中空余的地方一挥，我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软了。“不过格雷厄姆喜欢让我们在午餐的时候聚在一起喝上一杯，那时你就会遇到所有人了。”

    “好的，”我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听起来还不错。”

    “我已经帮你做好了登记表，”大胡子递给我一张纸。“告诉那斯汀你所需要的所有软件。”

    我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说那斯汀？”

    “他是我们的网管。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如果你的电脑有问题喊他就行了。”

    “为什么管他叫那斯汀？”

    “这是他的口头禅，一遇到问题需要诊断的时候就会这样说。这已经成了他的代名词了。大多数人反而不知道他的真名。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露西。”

    “你的名字，”我说，“你从未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有些脸红，向我伸出手，“嘿嘿，是的，瞧我真是粗心。我是阿奇博尔德·汉弗来-史密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不知道要不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给他一个熊抱。事实上我只轻轻点了点头说：“很高兴见到你，阿奇博尔德先生。”[NextPage]

    直到他回到自己靠在门边的桌子之前，我都在盯着他看，心脏也狂跳不止。我已经找到阿奇了，我真的找到他了！但是像他这样一个身材矮小、皮包骨头、一头油腻长发、与人对视时间不超过几秒钟的小伙子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真爱呢？有没有人发明个名叫www.loveageek.com的约会网站？

    “你还好吧？”奈杰尔说，向我眨了眨眼。“你没打算当逃兵吧？”

    “不会的，我的耐性极强。”

    我从现在开始就要工作了。在我与阿奇之间建立起联系、走向下一步之前我还是要做好这份工作的。我把脸转向显示器。哦，不，他们给了我一台个人电脑，上一次使用个人电脑还是在学校里的计算机课上。我以前工作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使用苹果机。

    好吧，先开机吧，这个做起来并不难。

    机箱上有一个大大的椭圆形按钮上面还刻有一些蓝色的古怪字符，按下它之后显示器就开始闪烁。唷！总算启动了。我向两边瞅瞅打算看看有没有人在注意我。杰夫和奈杰尔都戴着耳机，他们都忙得很，根本没时间注意我。

    棒极了。现在我最需要做的事儿就是研究一下谷歌的网页设计，以免让人们注意到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当我正在程序和网络工具之间切换的时候一道阴影落在了我的显示器上。我扭头一看，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盯着我看的人身高至少6英尺8英寸，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宽大的前额和浓黑的眉毛。他看起来像是天上的巨灵神。

    “嗨，”他伸出了黑不溜秋的大手，“我是那斯汀。”

    “露西。”

    “还顺利吧？”他像是要把我的手捏碎一样。

    “是的，很好。你瞧，我正在工作呢。”

    那斯汀笑笑，他的牙齿像一根根细小的钉子，彼此之间还有着巨大的空隙。他看起来像是误长了小孩儿牙齿的巨人。

    “我需要关掉你的电脑几秒钟。”他说。

    “好的，没问题。”

    我关掉了屏幕上的所有程序，接下来却感到一阵恐慌。怎样关机呢？我有点不记得了。

    “唔，”我一边支吾着，一边用鼠标在按钮和图标上乱点。我能感觉到我有点儿出汗了。“你想用这个吗？”

    “不，”那斯汀果断地说，“直接关机就行了，你知道的，开机、关机。”[NextPage]

    旁边正在打字的人也停下了工作，杰夫和奈杰尔正在看着我傻笑。

    “好的，”还好机器开始传来一阵嘈杂声，终于开始关机了。“搞定。”

    “现在关掉它。”那斯汀说。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屏幕已经黑了，难道没有完成关机吗？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无助地耸了耸肩。

    “用主开关……去关机。”他慢吞吞地说。

    当我准备去戳那个带有蓝字的椭圆按钮时传来奈杰尔的咯咯笑声。我瞪了他一眼。

    “主开关在背面。”他说。

    “哦，是的，我知道。”

    我站起来绕过杰夫来到机器后面。眼前是一堆乱糟糟的线，可主开关到底在哪儿？我满怀希望地瞅了眼奈杰尔和杰夫。他们只是在我背后吱吱地笑。房间里突然变得寂静。阿奇也从门边的桌子前站了起来，一脸迷惑的样子。

    那斯汀吼道：“主开关，动作快点儿，我没时间跟你耗。”

    我一咬牙一狠心把我能见到的第一个开关按了下去。一阵巨大的声音传来！我的机器后面冒出一股青烟。

    哦，倒霉。

    整个办公室最少沉寂了三十秒钟，真是令人难熬的三十秒，接着便有人拍手喝彩。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拍手。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差不多每个人都在拍手、欢呼。我绝望地望向奈杰尔，他正在放声大笑，而杰夫则把双手高举过头拍个不停。我很认真地考虑是继续呆在这儿还是找个地缝钻进去。

    “干得漂亮，露西。”有人大笑。

    “嗯，”我偷眼看了看网管，“我想我搞坏了我的电脑。”

    他扬了扬黑眉毛，“垃圾。”

    午餐是在当地的酒吧里进行的，有一份三明治和一品脱啤酒。奈杰尔解释说我只是不小心按到了电源开关而不是主开关。我并没有搞坏我的电脑，那斯汀会把它拿去好好修理一下，让它再次正常工作。

    “露西，别担心，”杰夫说。“奈杰尔第一天来时把变量当成了字符串。”[NextPage]

    每个人都在大笑，我也只能小心地陪笑，即使我未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同时也在提示自己：去谷歌搜索一些有趣的笑话。

    “我在面试的时候应该说清楚我向来使用苹果机的，”当笑声渐歇的时候我对大家说，“只是当时我不想太大惊小怪。”

    “祝贺你。”阿奇在桌子的另一边咕哝着。

    “是的，”有人说，“所有的源软件都处于开放状态。”

    突然之间每个人好像都获得了活力，开始滔滔不绝地讨论Linux和Redhat，还有其他一些我听不懂的名词。我穿过桌子看向阿奇，他已经离开了桌子站到吧台前，一副焦急的样子不停地看着手表，也并没有试图招呼女招待过来的意思。我站起来，一阵犹豫，但我还是忍不住慢慢踱到阿奇身边。

    “谢谢你，阿奇博尔德。”

    他猛地一动，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把眼神移开，“为什么？”

    “为我说我只会用苹果机时你对我的鼓励。我以为每个人都会笑话我。”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我从他嘴角看到了一丝笑意。

    “哦，我明白了，”我说，“你笑是因为大家已经在嘲笑我了。”

    “抱歉，”他扯着表带面红耳赤地说，“我们不应该这样做，没有人想在上班的第一天就出糗。”

    “有点儿来不及了。”

    他还是没有任何行动去吸引女招待的注意，于是我摆了下手招呼她过来。

    “我想要杯金汤尼，”我说，“还有……”我看了眼阿奇，他本来就矮小的身材好像又矮了半截。“你想来点儿什么？”

    “半杯苦啤酒。”

    苦啤酒？四十岁以下的人很少有人饮苦啤酒。

    “半杯苦啤酒。”我说。

    我们肩并肩安静地站着，女侍应就在边上帮我们把冰块混到金汤尼里。

    我试着再次找了个话题：“那个，如果饭后你不用马上投入工作的话，一般会做些什么？”

    阿奇耸了耸他消瘦的肩膀：“写代码或者打游戏。”[NextPage]

    “哪种类型的游戏？”

    “当然是电脑游戏了。”

    棕黑色的苦啤酒倒进了半品脱的玻璃杯中，女侍应用力地摇晃着杯子，我一脸困惑地看着这一切。看来我有麻烦了，阿奇的生活除了写代码就是打游戏，哪个女人的梦中情人会是他这样身材矮小、满头长发的人？至少我就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当然他可能会有一辆好车或者一个不错的房子，为他增加一点儿砝码。

    “那么，”我啜了一口酒说，“阿奇你住在哪里？自己有房子吧？”

    “不是的。”他摇头说。

    “你的意思是？”

    “我跟祖母住在一起。”

    “祖母，”我气急败坏地说，“好极了。”

　　（编辑：郭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