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杰弗里·阿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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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5年4月3日星期一
在女仆拿着清晨的邮件走进来的时候,乔治一家人正围坐在餐桌旁吃早餐。她把一小堆信件和一把银制开信刀一块放到马洛里牧师那边——这是她每天早上的例行仪式。
乔治的父亲故意对那仪式置之不理,他又拿了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地抹着黄油。他很清楚,这些天儿子正在等他的期末考试成绩单。乔治对此同样假装漠不关心,跟弟弟聊着美国莱特兄弟的最新事迹。
“要我说,”母亲突然插嘴道,“这一点都不符合自然规律。上帝是叫鸟去飞,不是叫人去飞。把你的胳膊从桌子上拿开,乔治!”
女孩们没说话,她们知道,只要她们不同意妈妈的意见,她就会说: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而这规矩对男孩子们似乎无效。
乔治的父亲一言未发,他正筛选信件,想要判断一下哪一封比较重要,哪一封可以先放在一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零售店的催款信肯定在这座小山的底下,很多天都没打开过。
马洛里牧师最后断定,有两封信值得他马上开启:一封盖着温彻斯特的邮戳,另一封背面印有盾形纹章浮雕。他呷了一口茶,对着长子微笑,那孩子还假装对桌子这一端发生的事无动于衷。
终于,他拿起开信刀,把其中那封薄的割开,打开来自切斯特主教的信。尊贵的主教答应,如果时间能安排得过来,他很乐意来莫伯利教区教堂布道。乔治的父亲把信交给妻子,她看到信笺上的宫廷饰物,脸上闪过笑意。
马洛里牧师打开那封更厚的信,假装没注意到饭桌上的谈话这时已经戛然而止。他取出一本成绩册,看完目录后慢慢地翻到相应的页码。他一会儿微微笑一下,一会儿又奇怪地皱皱眉,过了许久,他还是一言未发。餐厅里这样的情景对他来说难得一见,他想多享受几分钟。
终于,他抬起头看着乔治说:“历史,86分,第2名,”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成绩册,“这半学期学习努力,成绩优秀,有关吉朋的文章写得很不错。希望他能考虑在大学选修本学科。”他微笑着翻开下一页,“英语,74分,第5名。有关鲍斯威尔的文章写得不错,但需要在弥尔顿和莎士比亚身上多下点功夫,而在斯蒂文森身上稍微少花点时间。”这次轮到乔治微笑了。“拉丁语,69分,第7名。奥维德翻译优异,远远超出了牛津和剑桥的录取分数线。数学,56分,第14名,只超过分数线1分。”他的父亲停了下来,皱了皱眉,继续念道:“化学,第29名。”马洛里牧师抬起头,问:“你们班上有多少个学生?”
“30个。”乔治答道,知道他父亲其实早就知道了。
“你的朋友盖伊·布洛克,毫无疑问,为你垫底了。”他接着读,“26分。对做实验毫无兴趣,如果他要上大学,建议放弃本学科。”
乔治没说话,父亲打开随附的信。这次,他没让大家久等:“你的舍监欧文先生认为,你应该在米迦勒节时接到剑桥的通知书。”他停顿了一下,“剑桥在我看来是个很意外的选择,”接着又说:“我可记得它是在郊区最平坦的一块土地上。”[NextPage]
“爸爸,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这个夏天你能让我去法国,好让我继续我的后续教育。”
“去巴黎?”马洛里牧师说,扬起眉问道,“你想干什么,我亲爱的儿子,红磨坊吗?”
马洛里太太瞪了丈夫一眼,很明显地提醒他,她反对在女孩子面前用这种伤风败俗的字眼。
“不,爸爸,不是去什么磨坊,”乔治说,“去白朗,准确地说,是白朗峰。”
“那不是很危险吗?”母亲担忧地问。
“还没红磨坊的一半危险。”他父亲说道。
“别杞人忧天,妈妈。”乔治大笑,“我的舍监欧文先生会一直陪着我的。他既不是阿尔卑斯高山俱乐部的成员,也不是把我介绍给问题女郎的同伴。”
乔治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他从来不当着孩子们的面讨论费用问题,尽管乔治拿到温彻斯特公学的奖学金后,每年200英镑的学费已经有170英镑有了着落,他还是无法摆脱拮据的困窘。钱的问题一直盘桓在他大脑里,但这个话题不应出现在早餐桌上。
“什么时候去剑桥面试?”他最后问道。
“下周四,爸爸。”
“那下周五让你知道我的决定。”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