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卡撒·英格玛森
1
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抓住她的胸部,也不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着她耳朵喘气,把贪婪的性欲发泄在她身上,但这却是第一次有人违背她的意愿这样做。安格妮斯被紧压在酒窖那冰冷潮湿的砖墙上。她能感觉自己左肩的皮肤已经被蹭破了。她听到自己耳旁沉重的喘气声。“贱货!”杰拉德放下抓住她胸部的那只手,开始在她两条大腿之间摸索起来。安格妮斯直挺挺地站着,仿佛这个矮胖的法国男人对她长度及膝的裙子下了咒语,用他潮湿的双手和猥亵的法语方言麻痹了她似的。
很自然地,她先是抗议,说了“不”和“等等”,然后试图使用正常方法:避开,躲闪,声明旁边有人。但在这酒窖下面,她却无法逃脱。杰拉德·卡布罗是她的老板,自以为是地相信他有资格对下属享有特定自由权利。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被他拍屁股,对她的外貌下流地品头论足,这些不过使她抬抬眉毛而已。她不得不忍受,并且对自己解释,这都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她清楚自己眼下的情形不同,非常不同,安格妮斯意识到了这点。杰拉德把手伸到她裙子底下,愉悦地呻吟着。他现在得以靠近,并且取得了一定的胜利,因此稍微放慢了节奏。嘴里喊着“亲爱的”和“艾丁小姐”,粗野地揉搓着她大腿的内侧,然后以肆意咬噬安格妮斯来达到其“求爱”高峰。突然,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愤怒爆发了。这几个月她所忍受的屈辱的艰难过程,数月来关于她身体优点和缺陷的侮辱评论所带来的愤怒此时喷涌而出。她抬起刚才还无力低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对准杰拉德的胸口用力一击。他诅咒着,顿时失去了平衡,向旁边踉跄了一步,但很快又重新站稳了。他嘶吼着再次扑向她,唾沫四溅。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这个不知感恩的荡妇!这次安格妮斯早有准备,她摆出战斗的姿势,肌肉僵硬。她灵活地闪到一旁,杰拉德重重地撞到墙上。如果不是事态严重,看到他的鼻子狠狠撞在硬砖头上,她肯定会哈哈大笑起来。
游戏结束了,即使是对杰拉德也是如此。他愤怒了,矮小肥胖的身体颤抖着,除了鼻子上鲜红色的擦痕,脸整个憋成了酱紫色,他或许比她矮,但却绝对比她强壮,安格妮斯面对他挥舞的手臂不断地后退。酒窖并不大,走了没几步,她发现自己被逼到了一个整齐摆放着一排酒瓶的酒架那儿,此时她已想不出逃跑路线了。杰拉德逼近了她,他扑到她身上,开始撕扯她的白色衬衫,几粒扣子掉在石头地上,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她的胸罩露了出来,但杰拉德并没有欣赏。他现在身负使命,这次他麻利地把她的裙子撩起来,忙乱地拉下裤子拉链,用法语咒骂着拼命想挣脱的安格妮斯。[NextPage]
他把她牢牢卡在两个酒架之间,以此保证她不可能逃脱,但她在杰拉德用双手脱裤子时看到了机会。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可以看到的唯一可拿的东西——一只酒瓶。安格妮斯把它举过头顶,正准备把它砸下时,杰拉德看到了它。他停止行动,大喊道:“别!停下!”他的声音几乎走了样,忽然面带惶恐,一心想拿到酒瓶,但连安格妮斯的手腕都够不到。他徒劳地挥舞着双臂,右腕上的劳力士表不断敲击着袖扣:“你敢打破它,我就杀了你!”
“放开我!”她尖叫。在这场不公平的战斗中,背靠砖墙,早先并未出声的她此时声音异常沙哑。杰拉德一个箭步离开她。安格妮斯并没放下握着酒瓶的手,她看到他在拉拉链。她惊异于所拿武器起到的强大作用,好像她从胸罩里拔出了一杆冲锋枪,并且威胁要把他打成肉酱一样。
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轰隆隆地发出威胁:“把它放回去,就现在,你听到了吗?这是我的餐厅,照我说的去做!肮脏的妓女,他妈的!”安格妮斯腾出一只手整理裙子,试着拉好衬衫。十分钟前她还是到酒窖来拿一瓶雪比利和两瓶教皇新堡的高级女侍,可是现在感觉不同了。
突然他们听见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可能是菲利普下来查看酒到底是怎么回事。毫无疑问,客人们都在抱怨了,他们看着酒水单,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满心希望要让年长的客人们对自己刮目相看。安格妮斯现在对此满怀感激。杰拉德开始行动了,他迅速拉直了夹克,把微微飘在外面的衬衫塞回去,然后本能地整理裤子。最后一个动作并没起作用,因为他的大肚子反正挡住了视线。菲利普进到这个被用作酒窖的小房间,他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他先看到手里抓着酒瓶的安格妮斯,然后看着杰拉德,现在虽然脸色稍微浅一些了,但整个仍为酱紫色。“怎么回事?”他问,“怎么会这么久?客人们都抱怨了。”他吹了个口哨。“柏翠堡1990……天啊,有人点了这个吗?”杰拉德清了清喉咙,“没有,我正在给安格妮斯看这瓶酒,跟她说明它是多么珍贵,是不是,安格妮斯?”他瞪着她。安格妮斯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抓的是哪一瓶。对她而言,它只是自己刚才抓住的一件武器,而不是什么被退回的红烧小牛肝儿。她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手臂里那布满灰尘的瓶子和上面的商标:陈旧的红色字母写着“柏翠堡”,年份用黑色字体印在名字上方。它看起来很古老,更像是1890年的产物。她第一天到“蓝色小船”这家餐厅上班时曾见过它一次,忘了价钱是多少,不过金额是五位数,相当于一家家庭电影院所有人点餐的价钱总和或是一辆质量良好的二手车价钱。杰拉德几年前在伦敦的一次拍卖会上买下了它,现在它静静躺在那里,等候一个足够阔绰的红酒爱好者分出一点财富来品尝这种被认为是来自葡萄栽培天堂的高级酒。
安格妮斯开始颤抖,不仅因为她意识到刚才差一点就用它打碎了杰拉德的头颅,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怒气和恐惧正慢慢释放出来。她的膝盖开始颤抖。真奇怪,她觉得这些事只会发生在卡通片里。她的掌心被汗水浸湿了,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回答着菲利普:
“我刚才是想下来……你知道,放回……哦,我的意思是,下来拿酒……”
她稍微放松了握酒瓶的手,慢慢伸出手臂,想把它放回架子上少了一个酒瓶的空缺处。杰拉德和菲利普的眼神追随着她,两人都没说话。就在这时,安格妮斯注意到自己的衬衫被扯开了,随着她手臂的伸出,她的胸罩也就越多地露了出来。菲利普会怎么想?会认为她刚才在诱惑杰拉德吗?她迅速地伸出手,把褶皱的衬衫拉紧,就是这个动作让酒瓶从她汗湿的掌心滑落,摔碎在石头地上——摔成了一千片。她听到菲利普沉重的喘气声,看到杰拉德的脸一瞬间从酱紫色变得像纸一样白,只有鼻子还像刚才那样红。她不知道酒窖里的寂静持续了多久,但当安格妮斯再次开口说话之前,时间好像永远静止了一样。
“哦……”她缓缓地说道,眼神空洞地看着杰拉德,“我想你忘了拉拉链。”[NextPage]
安格妮斯扑到床上。她甚至没有脱下外套,只是把靴子踢掉,在床上摆了个大字。此刻她躺在床上,穿着灰色粗呢大衣,双手交扣在腹部,盯着天花板。她注意到灯已经脏了,能看到暗淡的绿色玻璃上的小黑点儿,可能是飞进阴影里然后飞不出来的苍蝇。事实上,这看起来很悲惨,很恶心。
才九点半,平常这时候她很少在家,都是餐馆那沉默时刻的两难处境弄的。此时应该是上班时间,而绝不是家中的宁静夜晚。平时,当别人在放松时,她总是在工作,看电视连续剧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被“蓝色小船”餐厅解雇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当杰拉德终于恢复了说话的力气时,只能咬牙切齿地对着她喘粗气,之后立刻离开了餐厅,立刻,头也不回!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真相大白,不管她穿没穿衣服,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安格妮斯在一个学了三年法语的女学生的帮助和自己的一点点想象下翻译出来的——“你这只性冷淡的母牛……”这句话本身并没有理由使她反击——在“蓝色小船”餐厅的六个月里,她已经用最糟糕的辱骂词反击过。因此,那句话并不是她躺在这儿研究死苍蝇、考虑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站起来的原因,她所哀悼的是她的工作。
得到这个工作时她是那么高兴。第一次做女侍领班不是在别家,就是在那个餐厅!她曾有机会升迁,对所有被拖欠薪水的女侍工作说再见,在斯德哥尔摩,也许是斯堪的纳维亚最高级的法国餐厅里再迈进一步。即使只是去那种地方参观一次,她都会开心得不得了。她会按照《达根斯日报》要求的广告格式那样,发去照片,写下她做过的工作:古兰烧烤店——她从十六岁起就在那儿打工;披萨店,小酒馆,办公室食堂;最近几年也在好几家比较体面的餐厅工作过——端上浇汁蔬菜北海鳕鱼、鼠尾草佩斯托沙司阉鸡肉和干土豆的那种餐厅。如果算上古兰烧烤店,安格妮斯几乎一半的人生,都是在当女侍中度过的。实际上,她认为自己理应得到当女侍领班的机会,即使这已经超越了她最狂野的、在“蓝色小船”餐厅工作的梦想。
如果说杰拉德有点儿轻浮的话,总的说,一开始他还是亲切有礼的,就像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那样。当然,她觉得他的法语口音很迷人,不过除此以外,她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他老得几乎可以当她的父亲了。她很喜欢这个工作,尽管有些女侍在她背后窃窃私语,这当然是出于嫉妒,嫉妒她得到了机会。这种事情常会令人恼火,安格妮斯清楚这点,她必须把工作做得更好,为了不给她们质疑她能力的理由。杰拉德过去常鼓励、表扬她,菲利普也是,他是在这儿待得最久的侍应,在实际工作中给予她很多帮助。她非常努力,几周不稳定的适应期过后,安格妮斯感到她开始上手了。她用春风般和悦的态度欢迎顾客,引他们到桌旁,建议他们就餐前喝点儿什么;调制白马丁尼酒,接听预约电话。她知道哪些顾客是提前五分钟才预定餐厅的人。工作决定她永远有锦囊妙计,遇到临时插曲,比如某个有钱的大人物周五晚上只提前了半小时预定一张桌子时,她已学会怎样玩杂耍似的调整名单,使顾客人数最大化。
她爱那巨大、通风的房间:天花板上画着油画,雕花玻璃吊灯华丽堂皇,深色木头镶板使它看上去独特出众。然而,除了富丽堂皇以外,这屋子本身依然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好地方——地上被磨出织纹的东方地毯能软化并吸走噪音,白蕾丝窗帘总被拉起来挡住光线,使得它们成了一道道模糊的光束,让安格妮斯想起她在布拉格见过的美丽、古老的捷克餐厅。从天花板上垂下的西班牙大帆船,赋予了这家餐厅“蓝色的船”的名字。关于它有一个传说,据说它曾属于一个寡妇,寡妇的丈夫乘船失事,在一场暴风雨中失去了生命,于是她照失事船只做了一个模型。安格妮斯不知道传说是不是真的——菲利普告诉过她,它是杰拉德在巴黎的一家倒闭的披萨店里买到的——传说不一定是互相排斥的。
人人都到“蓝色小船”餐厅来吃饭,从奥洛夫·帕尔默到罗比·威廉姆斯。毫不夸张地说,它是镇上最有名的餐厅,总是人满为患。安格妮斯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自己以前有一次就光顾过这里,这是她和托比亚斯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他当时是想为了什么事庆祝一下,她忘了是什么事,好像是工作,为此还带她出去吃饭。她还能记得当时自己吃的菜:牛排炸马铃薯。她记得,托比亚斯当时推了推她的腿,劝她一定要点这道菜。牛排和马铃薯……对不起,她以前已经吃过这个了,而且它的好吃程度也有限。不过托比亚斯不肯就范,她也乐于看到他这个样子。毫无疑问,这是她所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餐。第一,这里的服务毫无瑕疵;第二,在短短几个钟头里,安格妮斯感到自己像位公主一样,沉浸在爱里的公主。
想象一下,就在那家餐厅得到一份工作,之后被解雇……[NextPage]
电话铃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她必须停止思考这个问题。她此刻大汗淋漓,晕头转向,笨拙地摸索着,晕乎乎地拿起了床头的电话。就在答录机开始转动之前,她拿起了电话。“哦……喂……”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你已经回家了吗?安格妮斯,我想……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是答录机呢。”电话那头听起来很吵,她刚从喧闹声中认出了托比亚斯的声音。“你为什么没上班?”安格妮斯试图集中思绪,“我给你打了一百万次电话了。”
“哦,是的,我把手机关掉了。嗯,我们一直在演出,是不是?”演出?尽管他们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和克里斯·哈蒙德的摇滚乐队巡演过,他讲话的口气却好像他和他的车库乐队正站在台上似的。“那对你真有那么特别吗?如果不是的话,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的,那是。”安格妮斯不知该从哪儿说起。在回家路上,好几次她都想打电话给托比亚斯,但后来她睡着了。她希望他能来陪她,就现在,搂着她,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摔碎了他的酒瓶,是那个王八蛋活该的,告诉她,她没有敲碎他的脑袋真遗憾。她需要托比亚斯,他是现在唯一能使她振作起来的人了。她知道,只要他能搂着她,所有的肮脏事都会消失。他的爱抚会擦去杰拉德对她的身体那可憎的性骚扰。他安慰的话能让她知道,她的下半生绝对不会在麦当劳炸汉堡包中度过。“我真想你在这儿。”她的泪水开始涌流,声音呜咽起来。
“你说什么?”托比亚斯吼叫着,“你得大声点儿!这儿在搞什么派对!”
“你什么时候回家?”安格妮斯大声抽泣着。电话线路安静了下来,她能听到背景中的人们大喊大叫的声音:有人弹吉他,有人在唱歌。“托比亚斯,你能听到吗?”她喊着。
“是的,我能听到你说话,我等会儿再打给你……”
还没等安格妮斯回答,托比亚斯说了声再见,挂断了电话。有时要理解他还真不容易。有时尽管他认为她不在家,或者他自己根本就不想谈话,还是会半夜打电话给她。这通电话并没带给她多大安慰,不过至少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安格妮斯正准备脱下粗呢大衣,她刚才穿着它睡着了。这时电话又响了。这次当她说出“喂”的时候语气比之前平静些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跟刚才差不多,只是背景噪音小了点儿。托比亚斯一定是到离派对挺远的地方打电话。
“嗨,又是我……”
“什么事?”
托比亚斯回答前犹豫了一会儿,她几乎能知道他在做好准备。
“瞧,宝贝儿……”他缓缓地说,“这也许根本不是个好时机,不过我想对你坦率点儿。”他又停顿了一下,安格妮斯感到一阵恶心,他对她一直不都是坦率的吗?“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家,计划有些变动……”“什么计划?”安格妮斯咬紧了下唇,捻揪着大衣上被灰色羊毛掩盖得很好的污渍。她不能承受任何在哈诺桑德或是桑兹瓦尔的日间音乐会加演的故事了。这不是巡演第一次延期,也不是演出场次第一次增加。安格妮斯总是很理解他,支持他的事业,渴望他能成功,但不是今天。“我要你回家,就现在!我今天过得很糟,我……”她又一次抽泣起来。
“瞧,安格妮斯,请别让一切变得更复杂吧……”他的语气更加柔和。她语气稍微平和了些,但仍然不悦,结结巴巴地说道:“你那该死的巡演总是比我重要,对吗?”
“宝贝儿,可这不是关于巡演的事情。”他停顿。
“是吗?”[NextPage]
“我……我遇到一个女孩儿……”安格妮斯停止了抽泣。几秒钟的沉寂后,托比亚斯用比刚才更加头疼的语气继续说:“是一个背景音乐歌手,艾达。你知道,金头发,肚子上穿了个徽章的那个……”安格妮斯有几次曾和乐队一起出去过,见过背景歌手、音乐家们,舞者和独唱者们,跟他们打过招呼。她甚至见过克里斯·哈蒙德本人,他可是摇滚演出之王。但她想不起一个肚子上穿徽章的人。她有一对巨大的乳房,是的。托比亚斯似乎读出了她的思想似的:“是的,嗯,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肚章了,不过她更丰满了……嗯,大奶头,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话。”他笑了笑,似乎想轻松一下气氛,不过收效甚微。托比亚斯又严肃起来:“我知道在电话上说这些并不好,但我想对你坦率些,安格妮斯。你对我总是很诚实,我也不能欺骗你,对吗?”“不能。”安格妮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明白了。托比亚斯刚刚把她甩了吗?
“等我回家后再解决那些实际的事情。我们现在还得在这儿待上三个星期。之后巡演要休息一下。所以到时我可能回来,收拾收拾,拿一些东西。”
“不过……你打算住在哪儿?”安格妮斯笨拙地试探,想要肯定一些明确可见的事物——事实。托比亚斯听到她的问题似乎松了口气。她并没有勃然大怒,尖叫起来。总的来说,她似乎接受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和艾达在一起。对不起,但是你在爱情上太不实际了!”他又笑了笑。“宝贝儿,你会好好的,对不对?一切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是不是?我几乎根本就不在家。你会好起来的,你很坚强,安格妮斯!”线路那头传来一阵微弱的哔哔声。“哦……我的手机好像没电了,我们最好就谈到这儿吧。反正用手机打电话也不太便宜。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吧。否则,就像我刚才说的,到时联系……”然后线路断掉了。
安格妮斯过了一会儿才放下了听筒。尽管穿着粗呢大衣,她却冻得全身发抖。她从窗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缠绕在脖子上,泪水溶化了睫毛膏,顺着脸颊流下,眼圈红红的。
她缓慢地脱下外套,任其掉在卧室地板上。里面的白色工作衬衫很快就被脱下了——上面只剩两粒扣子。她把胸罩解开脱掉,瞄了一眼自己的胸脯——从来没有人说她是大奶头。她看到在左边的乳房上有一道小小的擦伤,杰拉德留下的纪念品。然后,她困难地脱下黑色裙子和连裤袜,回到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匍匐爬进床单里,床单被她压得皱巴巴的。她闭上双眼,停止思想:这是糟糕的一天,真是糟糕。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