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书云
第一章 英雄城江孜
长空之下,英雄城外,宗山巍峨挺拔。
“阿佳,阿佳,欢迎你到英雄城。来,跟我们喝一杯!”一个身穿藏袍、剽悍而强壮的男人一手举着玻璃杯,一手向我挥舞不止。
我知道他在叫我,因为“阿佳”在藏语中的意思是“姐姐”。我不由停住脚步。那男子正和七八个同伴坐在树下的藏毯上豪饮,旁边是一堆东倒西歪的啤酒瓶。他脸上那不羁而憨直、热烈又欢快的表情,让我立刻醒悟:我回到了西藏。
“到了英雄城,不喝就不是英雄!来,喝一杯!”他端着酒杯的手指着前面挺拔的宗山。
我也指了指宗山,示意我要去那里。这已是我第九次进藏,所以深知,只要接过这杯盛情难却的酒,就一定得喝下,而且要一直喝下去,一醉方休,可惜我滴酒不沾。
那男子站起身,举着酒杯,朝我大步走来。我这回可做不了英雄,但无处躲闪。放眼望去,赛马场周围绵延开去的空地和树林里,到处都是江孜城和附近村子里的人搭的帐篷,还有从方圆几百里赶来的商贩建起的摊位,从堆成小山的藏北羊毛到香气扑鼻的台湾香肠,各种商品应有尽有。
这里是江孜老城边上的赛马场,江孜一年一度盛大的达玛节马上就要拉开序幕。“达玛”是跑马射箭之意,也是藏族人“过林卡”最好的时候,就是在地势开阔、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的地方,搭起帐篷尽情玩乐。藏族人说,过林卡、喝茶、念经是他们最要紧的三件事。阳光灿烂的夏日自然是过林卡的最好光景。[NextPage]
帐篷后、大树下,一对对男女在谈情说爱,不时听到他们欢愉的笑声。他们大胆奔放、旁若无人,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从他们旁边挤过,朝宗山走去。
宗山不高也不大,但是平地拔起,突兀、险峻。山顶上的城堡依山势而起,层层叠叠,与陡峭的山岩融为一体,白墙红檐,把人们的视线引向碧蓝的苍穹。在蓝天的映衬下,它显得庄严、威武、壮美、神圣,犹如雪山的雄狮,守望着江孜大地。
宗,在藏语中意为“要塞”,也是旧时县政府的称谓,一般在山顶。江孜老城则围绕在宗山脚下,寺庙和民居一起簇拥着宗山,像一个家族簇拥着他们威武的首领。站在江孜城的每一条街巷,都可以抬头看到宗山的雄姿,只是从不同的角度,看到的是不同侧面的巍峨形象,城与山就这样和谐地成为一体。
但是,江孜的宗山不仅仅是江孜人的骄傲。一九○四年,英国军队从他们的殖民地印度入侵西藏,江孜百姓和军人在宗山上筑起炮台,用土炮、土枪、刀剑、弓箭,甚至放羊用的“古朵”抗击敌人,英勇抵抗长达六月之久。最后,英军炮轰宗山城堡,很多人宁死不降,跳崖自尽,“英雄城”江孜由此得名。电影《红河谷》使江孜人抗英的悲壮故事家喻户晓。宗山和山上的城堡也由此增添了许多英雄气概。
一九九一年夏,我从牛津大学毕业后,第一次来到江孜。那时,江孜城里每一片树林、每一块空地,甚至十字路口,都有人在欢歌畅饮。在远离喧嚣的地方,黄灿灿的油菜花无边无际,犹如金色的海洋,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绕城而过的年楚河奔腾欢歌,河边绿树成荫,野花竞放,百鸟争鸣。城里的人们似乎也要与欢乐的大自然一赛,他们的歌声让鸟儿胆怯地躲进树丛,他们艳丽的服装在蓝天白云下耀眼夺目。那一个夏天,在江孜,我不饮而醉,醉在热情欢快的人群里,醉在沁人心脾的油菜花香中,醉在美丽如画的古城。那一个夏天,在江孜,我反复问自己:我是在梦游西藏吗?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