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10月17日,以郑振铎、蔡树藩为正副团长的中国文化代表团,搭乘苏联客机“图104号”从北京出发,取道苏联上空前往阿富汗王国和阿拉伯联合共和国作友好访问。不幸,第二天在苏联楚瓦什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的卡纳什地区飞机失事,中国文化代表团10人和我国外交部、外贸部的出国工作人员6人全部壮烈牺牲!
多年前,我读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周恩来书信选集》,看到周总理1958年11月17日致邓颖超同志的信中提到这样一件事情:“有一夜激于志愿军的感人战绩,又临纪念郑振铎、蔡树藩等遇难烈士大会前夕,思潮起伏,不能成寐,因成歪诗一首,送给陈总[按,指陈毅同志]校正,仍感不能成诗,遂以告废。”郑振铎、蔡树藩等16位遇难烈士追悼大会,是10月31日上午9时在首都剧场隆重举行的。陈毅、郭沫若、沈雁冰、张奚若、彭真、薄一波、包尔汉、叶季壮、周扬、廖承志、章汉夫等同志出席,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主任张奚若致悼词,文化部部长沈雁冰报告了郑振铎生平事迹,曾涌泉报告了蔡树藩的生平事迹,楚图南报告了其他14位同志的生平事迹。周总理工作太忙,没有出席追悼大会,但他和陈毅副总理代表中国政府向许多有关国家和外国友人复电,答谢他们的唁电唁函。从周总理写给夫人的信中,我们又知道了他在追悼大会前夕思潮起伏,居然失眠了,而且还特意写了一首诗。可惜他认为这首诗没写好,“告废”了。
去年,我又读到报上转载的当年《人民日报》副刊编辑袁鹰写的《风云侧记》,书中回忆说:“1958年10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总编辑吴冷西来电话要我到他办公室,交给我一份稿件,是周恩来刚刚送来的一首悼诗,悼念近日在苏联上空因飞机失事而罹难的文化部副部长郑振铎和他率领的中国文化代表团。冷西交代:争取在明天副刊上见报。我接过读了一遍,是一首感情真挚深沉的绝句,过去很少见到周总理的诗作,又是悼念老友的,尤为难得。我拿着诗稿立即上四楼回办公室,在楼梯上就考虑第二天见报的副刊早已成版付印,需要重新拼版。……刚在办公桌前坐定,着手重新设计版样,冷西又追来电话,叫我带了总理原稿再到他那儿去。我以为大约要改几个字,不料冷西接过原稿,就说:‘总理刚来电话,说先不发表了。’‘为什么呢?’‘大概还要修改吧。’我怅然若失,只好回办公室。这时才想起刚才满脑子只顾考虑版面安排,仓促间竟没有记住全文。此后,这首诗再没有发表过,至今湮没无闻,每一想起,就追悔莫及。”
我读到袁鹰的这段回忆时,再一次扼腕叹息,怅然若失!心想,周总理的这首悼念郑振铎等人的诗稿,我们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可是谁能料到,最近在纪念周总理逝世32周年的日子里,我忽在“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上,看到《湘潮》杂志发表的刘永辉的文章《周恩来总理的一首没有发表的“告废”诗》,竟披露了周总理的这首诗!
周总理诗稿题为《欢迎和悼念》。诗序曰:“正值欢迎志愿军胜利归来兴奋之余,又临悼念前往阿富汗和阿联文化访问遇难烈士大会前夕,思潮起伏,长夜难眠。念及毛主席整风思想中忠于人民、提高风格、献身海外、战胜自然诸义,因成俚言四句。我不能诗,专此聊以寄怀。”诗云:
粉身碎骨英雄气,百炼千锤斗士风。
走石飞沙留侠迹,上天入地建奇功。
诗稿末题:“一九五八年十月三十一日五时”。可见周总理是一夜未眠!刘永辉文章又披露:“随后,周恩来致函陈毅:‘陈毅同志学长:送上诗一首并序,请予指正。如可用,望付人民日报发表,如不行,请付之一笑……”陈毅在这封信上批示:“人民日报:总理的诗即发表陈毅10.31”。
如果就诗论诗,这首诗在艺术上也许比较平,因此总理自己不满意。但诗中的感情是非常真挚深切的。正如刘永辉文章说的,“这首诗既有对志愿军英勇精神的歌颂,也有对罹难烈士的深切悼念。”对于这次罹难的烈士,周总理最熟悉的就是郑振铎、蔡树藩二位同志,他俩一文一武,都是他的老朋友,手下的得力干部。郑振铎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鲁迅先生的学生和战友,国际知名的大学者,时任文化部副部长。蔡树藩早年是安源煤矿童工,1920年代初参加革命,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曾任陕北工农民主政府内务部部长,在战斗中负伤成为“独臂将军”,时任国家体委副主任。周总理用“英雄”“斗士”“侠迹”“奇功”来称他们,是很高的赞誉,也是非常贴切的!
在今年纪念郑振铎、蔡树藩等同志为国牺牲50周年,和纪念周总理、郑先生诞辰110周年的时候,我们读到了周总理的这首诗,真是感到非常非常的高兴!
(实习编辑: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