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88岁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被誉为“女性经验的史诗作者”
对于全世界的文学爱好者来说,莱辛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早已在英语文坛功成名就,被公认为是继伍尔夫之后,英语世界最为杰出的女作家。不过,她的创作是属于“现实主义”一代的,主要作品都完成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对于年轻的读者来说,莱辛实在是远离流行太久了。
瑞典文学院在颁奖词中称赞莱辛是一位“女性经验的史诗作者”,认为她“以怀疑主义的态度、激情和远见,清楚地剖析了一个分裂的文化。”
妥协的产物?
事实上,这并不是莱辛第一次出现在诺贝尔的提名名单上。1962年她最杰出的代表作《金色笔记》问世后,就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40余年来,她多次成为诺奖热门人选,却屡屡失之交臂。最近一些年,人们对她的获奖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进入英国知名博彩网站“立博”今年的预测名单——去年,它曾经成功猜中帕慕克获奖。
之前,媒体和评论家们最为看好的是68岁的意大利作家克劳迪奥·马格里斯,以及以电影《人性的污点》为中国读者熟知的美国作家菲利浦·罗斯。不过这次,“立博”失算了。瑞典文学院再次显示了自己“坚决不让大众猜中结果”的个性,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但又找不出反对理由的人选。
“你知道,我获得这个提名已经至少有30年了,但是30年来一直没有颁奖给我,所以也就不再惦记了。这次他们大概是觉得:这个人已经够老了,很快就要死了,再不给她,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吧!”获奖当天,在和记者交谈时,莱辛如此自嘲。
莱辛的自嘲并不完全是自谦。至少在西方世界,喜欢她的人大概和讨厌她的人一样多。就在获奖前的一次采访中,她还向记者抱怨过自己在瑞典一场晚宴上的遭遇,当时她和瑞典出版商一起出席活动,背后走过来一位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他傲慢地对莱辛说:“你永远也不会获得诺贝尔奖,我们不喜欢你。”
一些有影响力的学者也认为这次瑞典文学院可能作出了错误的决定。美国知名文学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就向美联社表示,“尽管莱辛在早期的写作生涯中具有一些令人仰慕的品质,但我认为她过去十五年的作品不具可读性,只是四流的科幻小说。”
有人甚至猜测,今年诺奖候选人中缺乏像前几年库切、帕慕克那样众望所归的人物,最终选择功成名就的莱辛,也许是诺奖评委会激烈争论之后妥协的产物。
不过,瑞典文学院并不承认这一说法。负责评选事宜的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长赫拉斯·恩达尔说,他们对莱辛的作品已经讨论多时,她的得奖可以称得上是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最深思熟虑的决定之一”。
莱辛本人显然也很满意这份迟到的礼物。再过11天,她将迎来自己的88岁生日。
走不出的非洲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牌局,莱辛的这把“同花顺”的开局显然并不顺利。
莱辛1919年生于伊朗。她父亲是一个不乏浪漫气质的银行职员,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母亲是一名护士,在战争中失去了初恋爱人。
在莱辛5岁的时候,全家从伊朗移居到万里之外的南非罗得西亚农场(今属津巴布韦)。和所有淘金者一样,父亲梦想能靠自己的勤劳和好运为家庭带来窗帘和银器,但是他们始终只能住在铁皮瓦楞房内。在30岁之前,颠沛流离、贫困、疾病和背叛始终和莱辛如影随行。她15岁时就因眼疾而辍学,后来流浪到约翰内斯堡和萨里斯布利,先后做过女裁缝、保姆、电话接线员和速记员等。她和男人一起抽烟、跳舞、酗酒、看电影;一度,她还热衷于参加政治运动,并加入了共产党。不到20岁,她就结了第一次婚,并生育了两个孩子,因生活无着,又很快遗弃。
二战后,她和一名德国共产党员结了婚,并有了第三个儿子。这段婚姻也没能持续太久。1949年,莱辛再次离婚,她两手空空回到祖国,伴随她的只有幼子,和一部小说草稿。
1950年,莱辛发表了小说《青草在歌唱》,一举成名。小说讲述了一个黑人男仆杀死白人女主妇的故事。以此发端,种族问题和非洲背景几乎贯穿她的创作始终。之后,她又陆续出版了带有自传色彩的长篇五部曲《暴力的孩子们》(1952)、《良缘》(1954)、《风暴的余波》(1958)、《被陆地围住的》(1965)和《四门之城》(1969)。小说完整展现了一位白人女性玛莎·奎斯特的流离生活,她童年在罗得西亚长大,战后回到英国。
1962年,莱辛出版了她最为出色的代表作《金色笔记》(The Golden Notebook)。小说的女主人公是离异职业女作家安娜·伍尔夫,在男友弃她而去后,她一度陷入崩溃,后来从与新房客的鱼水之欢中找到生活的乐趣。但是当新男友试图控制她的时候,她又决定远离。主人公同样有着非洲生活经历,在面对新旧传统、婚姻与性爱、社会与政治的艰难困境中,不难看出作者自己的挣扎和思考。
女权还是反女权
和很多现实主义作家不同,莱辛的小说并不以情节取胜,而是以内心刻画和思辩色彩见长。她的作品通常都是五六百页的大部头,结构宏大、内容庞杂,让许多人视阅读为畏途,但是也有相当多的知识分子和女性读者则引她为知音,认为她对“自由女性”的生存状态和保持独立的艰难感同身受,道出了女性的心声。
《金色笔记》出版后,就引起了两极评价。一些评论家将它与法国知名女权作家西蒙·波伏娃的《第二性》相提并论,但是也有一些评论家认为,小说恰恰表明了莱辛“反女权主义作家”的身份。针对各种解读,在1971年的再版序言中,莱辛自己回应说:“就妇女解放这一论题,我当然是支持的……(但)我觉得妇女解放运动不会取得多大成就,原因并不在于这个运动的目的有什么错误之处,而是因为我们耳闻目睹的社会上的政治大动荡已经把世界组合成一个新的格局,等到我们取得胜利的时候——假如能胜利的话,妇女解放运动的目标也许会显得微不足道、离奇古怪。”
上世纪七十年来以后,莱辛越来越显示出突破常规的勇气。她的创作从小说到诗歌、剧本、散文无所不涉及,甚至还创作了一组以《南船座上的凯纳伯斯城》为名的系列科幻小说,表达她对核战争、恐怖主义、环境问题和人类安全的担忧。不过近年来,她又逐步回归现实主义传统,其中尤以1995年创作的《又来了,爱情》引人注目,该小说曾有中文译本。她正在创作的下一部作品是《阿尔弗雷德与艾米莉》,这是一本献给她父母双亲的反战小说。
由于创作主题的庞杂,莱辛一生被贴上了各种不同的标签,但她自己并不接受这些标签。在和登门拜访的记者交流时,八十多岁高龄的莱辛固执地表示,“我曾经因撰写种族问题而成为作家,然后是共产主义者,又是女权主义者,而后是一个神秘主义者。”但是,她强调,“我依旧是原来的我,还是老样子。”
(编辑:萧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