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山

     去年12月20日，王蒙先生的新书《老子的帮助》正式出版。这一天，在上海书城年满10岁之际，众多上海媒体见证了王蒙新书的发布和签售。大家很惊讶，以前鲜见发表过有关老子研究文章的王蒙，怎么突然就写出了一本有关老子的专著？黑色的书面有无数微小的白点，如黑夜里的繁星，一个大大的“道”字，像是黑色夜空里的闪电，这可以想象是王蒙一拍脑袋之作？也可以想象是王蒙的思想如闪电闪过黑黑的夜空？看到这书让人安静，让人感觉一种深邃。但这书的名字《老子的帮助》却并不让人感觉到有什么特别，是不是太普通了？老子给谁帮助了？是给了王蒙？还是王蒙要阐释老子可以给我们带来的帮助呢？为什么不是《道德经新注》或别的什么名称？

     王蒙对于为什么突然写出这样一本书来的解释很简单：其实他看《老子》已经有60年了，到了70多岁了，青春作赋也作过了，在有了一定的人生经验之后，已经到了“皓首穷经”的时候了，可以用《道德经》来解释一下自己的人生经验，可以用自己的人生经验来解读老子的道德经了。他说老子“带来了大部分哲学思辨、小部分宗教情怀的对于大道的追求与皈依。他的道是概念之巅、概念之母、概念之神，是世界的共同性，是世界的本原、本源、本质、本体，是世界的归宿与主干。读之心旷神怡，胸有成竹，有大依托，有大根据”。“他带来了一种逆向思维、另类思维乃至颠覆性思维的方法。一般人认为有为、教化、仁义、孝慈、美善、坚强、勇敢、智谋是好的，他偏偏从中看出了值得探讨的东西。一般人认为无为、讷于言、不智、愚朴、柔弱、卑下是不好的，他偏偏认为是可取的。他应属振聋发聩、语出惊人之人。你可以不认同他，却不能不思考他。”

　　“他带来了‘无为’这样一个命题、这样一个法宝。他提倡的是无为而无不为，是道法自然，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是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他的辩证法出神入化，令人惊叹。他的透视性眼光入木三分，明察秋毫。”“他带来的是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的结合，是感悟与思辨的结合，是认识与信仰的结合，是玄妙抽象与生活经验的结合；是大智慧的无所不在，不拘一格，浑然一体，模糊恍惚。”所以，用《老子的帮助》来当书名，就显得恰如其分而又与一般的学术研究之作不同了。

　　这样一本书，是不是王蒙到了皓首之年就自然而作的呢？并非如此。5年前，该书的策划刘景琳先生就建议王蒙先生来写一本读老子的书，但是一如王蒙先生当时回答那些约他写自传的人一样，他拒绝了。研究王蒙的人会发现，王蒙70岁以前的演讲里、文章里，很少能看到王蒙先生谈与老子有关的东西，也可以说，王蒙先生还很少用老子来解剖自己的经验，或者来解剖社会。我记得2005年5月19日，那时他刚过70岁，他在海洋大学讲的《我的读书生活》里，开始涉及到了老子。他讲老子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讲“治大国若烹小鲜”、讲“世人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王蒙那种人生的智慧，那种与众不同的读老子的方法。他讲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讲治大国若烹小鲜时，讲到西方的实证主义，讲到统计学，但这样的方法对于读老子，有时候是不适用的，老子的很多论述，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审美的方式，更具有一种审美的意味。而讲“世人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则运用了他自己的人生感受，比如评先进，涨工资：本来评先进、涨工资是好事，但是，在评选的过程中，就会产生出很多的恶来，会有各种的不服气，产生各种相互的攻击、诬蔑，能将一个原本和谐的集体搞得一团糟。他讲到了“入军不被甲兵”，如果从字面解释，更像是义和拳式的妖术，人怎么能刀枪不入了啊！其实这里面讲的是人的一种境界，当你的人生、你的知识、你的修行达到了尽善尽美的时候，就没有了漏洞，就不需要再为自己增加一件什么样的马甲去抵挡外界的侵害了。他在讲这些事例的时候，是用来证明读书时的释书、疑书的，但这些事例，也正好开始了他对于老子的研读，开始了他用老子来归纳、解释他自己的人生经验。其实，这也不是偶然的。

　　如果大家记得的话，在2006年4月，王蒙自传第一部《半生多事》出版。我记得，王蒙先生是在2006年2月从越南回国的路上向花城出版社交的稿子。他讲他的读书生活，讲老子的时候，正是他在归纳他1976年前的那一段人生经验呢！那一段经历，是那样的多变，那样的丰富。很多的遭际，那种祸福相依，那种无以言说，那种在漩涡中心的体验，在边缘，在边城的经验，尽管王蒙早有多向的思维，多角度认识人生的本领，但在总结这样一段生活的时候，老子的那种哲思，那种玄妙的介入，就变得十分自然。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凑巧，就在这个时候，4月2日，外交学会搞了个中国梦与和谐世界研讨会，邀请王蒙讲和谐的问题。22日国际道德经论坛要召开，不知组委会是通过什么渠道，认为王蒙是最适合出席这样一个活动的人选之一，偏巧那个时间王蒙先生要主持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学习研讨班，无法出席，而邀请他的叶小文先生又是他的朋友，盛情之下，他以写一篇论文及接受一次电视采访作答。关于世界和谐问题让王蒙思考老子的理论，老子在现当今这个世界，在和谐世界中的作用，道德经论坛的邀请，更直接地刺激了王蒙开始了对于老子的系统研究。

　　2007年，王蒙在很多次演讲和其他文字中用到了老子。在2007年冬天，他开始了系统写作《老子的帮助》一书。他在讲《语言的功能与陷阱》的时候，将拉姆斯菲尔德的那段著名言论译成了类似老子语言的文言文：吾知之，知有所知，吾知者吾知，知有所不知，即谓吾知吾有未知者，并有不知所不知者，某物吾未知者，吾未知也。他说这是人在认识论上的一种窘境。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嘲笑拉姆斯菲尔德，给他颁发文理不通奖这样无厘头的奖项之外，能给他给予理论上认可的，可能就只有王蒙一人了。他能做到这一点，也正是因为他研究老子的结果。从2008年3月起，王蒙先生以《老子三题》正式专门讲起了老子。而这样的演讲，又帮助他完善了他的《老子的帮助》。不然，王蒙先生以为师的任继愈老先生看到他的这本书时怎么会说他“道破了老子的天机，是要折寿的”呢！而且网上怎么会有人说他是妖呢，因为他点透了许多人生的真味哩！

    （实习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