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住青云巷,一幢民国式二层小楼。父亲高馬得以戏曲人物画闻名,母亲陈汝勤是画家也是出版家。二老皆与我有知遇之恩。
青云巷小街南北走向,往南上坡便是付厚岗徐悲鸿旧居,也有李宗仁的府邸。高云岭则是东西走向,有法国驻民国时期大使館,后来为江苏省出版总社驻地。
这两条街互相交织,其间居住着许多的文化名人。
上世纪一九八四年,我被借调至刚刚成立的江苏美术出版社,单身来到南京,不想住招待所,便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闲暇之时,高欢家便是我温馨的心灵驿站。
馬得老爷子通常操着天津口音问长问短,陈汝勤师母会嘘寒问暖,高欢则是忙他自己的事儿。赶上飯时我会盛上一碗便吃,倦了便在高欢凌乱的床鋪上睡下。
高欢编报纸,属通俗读物的那种,版面上会有些短小的连环画和插图,我有时会邦忙画点稿子。有时高欢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币,有零有整,往我面前一放说是上次的稿费,我便拿起来往口袋里塞。
青云巷那个小楼经常高朋满座,来的都是圈内人,间或光顾的有陈丹青等,经常遇见的有朱新建等,边聊边下棋,输赢不数子,为的是开心。
高欢也曾下海闯荡,有了积蓄便用来收藏。收的东西种类很杂,却都是有品位的物件。
他也曾远赴西域购买良驹,回来开办
马场,这馬场便成了友人聚会的场所。
马场的维系很艰难,随着最后的几匹老马相继离世,便歇业关门了,但马场的曾经存在却成了朋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欢戴着墨镜的肖像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着实风光无限。
高欢手绘墨竹精微,透着灵动与雅致。
不知何时他开始信佛,有时会在寺院住上半年,打坐冥想。请来的佛象大大小小数百尊,供奉在窒内外院,颇为壮观。
前几年高欢患重症,手术后一如继往画画、交友、收藏、办展,其心境坦然至此。
高欢重义,有人私下称他为"南京老炮儿"
昨天,收到高欢请帖,也是展览予告,标题:为了告别的聚会。下面有一行小字:别持鲜花来,带张小画走。
观此请柬,顿时泪目。
高欢以欢聚与众生告别,以告别回慰平生。
人生在世,快意江湖。高欢小弟果然洒脱。
李建国 202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