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书
一首婚礼诗
将少女的容貌比作桃花,如果要追溯这个比喻的用典,那就是《诗经·周南·桃夭》这首诗。诗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是一首婚礼诗。古代男子二十岁举行冠礼,女子十五岁举行笄礼,冠礼和笄礼之后就成年了,可以谈婚论嫁了。“娶妻如何,匪媒不得”,经过媒人穿针引线的六道程序即六礼之后,男女双方便正式结为夫妻。
举行婚礼的时间在仲春,此时乃周礼所谓“令会男女”之时也。仲春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花开得烂漫而妖娆,明如火焰。而那少女,她白里透红的脸庞容光焕发,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人面桃花相映红
桃花与少女,让我们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句诗出自唐代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诗中的人面桃花不是比兴,而是来自诗人与一个女子的邂逅相逢。
根据《唐诗纪事》,崔护某年清明节独自去长安游玩,那天天气晴好,走到南庄一户人家那里时,他口渴难耐,便敲门。敲了很久,才有个女子来应门。她先从门缝里窥了一下,然后问何事。崔护答曰酒渴求饮,女子便拔开门闩,盛水给他喝。崔护喝水的时候,那个女子就站在桃树的花枝旁,含情脉脉地看他。送崔护走后,女子仍站在门口瞩目良久。第二年旧地重游,崔护发现这户人家大门紧锁,不禁怅然若失,便在门上题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唱给新娘的祝辞
崔护故事里的人面桃花,是个人情感体验的失落,而《桃夭》里的桃花是婚礼的时令物候,女孩子则是新娘,读起来色彩明艳、吉祥喜庆。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对于古代女孩子来说,夫家才是自己真正的家,在娘家做姑娘那十几年是客,所以出嫁叫“于归”。新娘子啊,希望你嫁过去之后能让全家人和和顺顺的。读到这句祝辞,我们就感受到了《桃夭》是一首唱给新娘的歌。
后面两章一唱三叹。“宜其室家”、“宜其家人”,只是为了押韵需要而稍稍换了个说法。但是从“灼灼其华”到“有蕡其实”再到“其叶蓁蓁”,就不仅仅是诗歌形式构成的需要,而且别有深意。
“有蕡其实”是桃子又圆又大。从桃花到桃子,中间有了时间的流逝,出嫁的女孩子也成了母亲。桃子隐喻的当然是早生贵子。同样,“其叶蓁蓁”则是多子多孙。因此,虽然三章都是唱给新娘的祝辞,但是每一章都比上一章更多了一份祝福的内容,祝福所延伸的时间也更久远。
为什么是“桃花”?
可能我们会问,为什么这首诗偏偏是桃花,而不是李花或杏花?因为虽然这些花都在仲春开得最烂漫,但是“桃”在古代文化中的身份极为特殊。
根据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桃花开得早开得多,很容易种植并且桃子结得很繁。我们看“桃”这个字,从“兆”,十亿曰“兆”,因此“桃花”本身还有多子多孙的寓意。
除了易植而多子之外,“桃”在古代文化中还有喜庆、福寿、避邪等寓意。桃花和桃子让人看了心中欢喜,因此有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桃子的营养价值极高,因此寿星手上都捧着一个仙桃。桃木避邪的说法,早在《左传》中就有记载,我们常说的“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新桃”就是写对联用的桃木板。
《桃夭》这首祝福新娘的诗,或许多多少少也融入“桃”的这些文化和宗教寓意。
(实习编辑:王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