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的分离(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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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世界自行变成简单图像( simples images)的地方,这些简单图像就会变成真实的存在,变成某种催眠行为的有效动机。景观作为一种让人看到的倾向,即通过各种专门化的中介让人看到不再能直接被人们抓取的世界,它正常情况下会在视觉中找到特别的人类感官,而这种感官在其他时代曾经是触觉;最为抽象的感官,最可神秘化的感官,正好对应于当前社会的普及化抽象。然而景观并不等同于简单的目光,即使与听觉相结合亦然。景观就是逃脱人类活动的那个东西,它摆脱了人类对事业的重新考虑和修正。它是对话的反面。在具有独立表现的任何地方,景观就在那里重新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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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观是西方哲学规划全面虚弱( faiblesse)的继承者,这个规划是受观看类别支配的对活动的理解;景观同样也建立在对精确技术理性进行不断展示的基础之上,而这种技术理性恰恰就来自这种思想。景观并不实现哲学,而是将现实哲学化。这是所有人的具体生活,已经降级为思辨性世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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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作为被分离思想( pensee separee)的权力,作为被分离权力的思想,它从来没有通过自身而超越神学。景观是宗教幻觉的物质重构(reconstruction materielle)。景观技术并没有驱散宗教的乌云,人类曾经将从自身分离出的权力托付给宗教:景观技术只是将人类权力与尘世基础联系起来。于是最为尘世的生活就变得格外昏暗和令人窒息,这种生活不再转向天空,而是在自己身上收留着对生活的绝对回避,还有虚假的天堂。景观是将人类权力流放到一个彼世的技术实现;它是人的内心已经完成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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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必需性在社会上渐渐被人们梦想,梦想就变成必需的东西。景观就是被束缚的现代社会的噩梦,它最终只能表达社会的睡觉欲望。景观是这种睡眠的守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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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社会的实践威力已经从自身中脱离出来,而且在景观中建立起一个独立帝国,这一事实只能用另一事实来加以解释,即这个强大的实践继续缺乏其凝聚性,而且与自身相互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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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为古老的社会专业化,权力的专业化,它是景观的根源。于是景观就成为一种专业化的活动,它替所有的其他活动说话。这是等级社会在自身面前进行的外交表达,在这里,任何其他的言语都被消除。最为现代的东西也是最为古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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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观是现行秩序在其自身上保持的不间断的话语,是对自己的赞美式独白( monologue elogieux)。这是权力在它对生存条件进行极权管理时期的自画像。景观关系中纯客观性的拜物教式表象( apparencefetishist),掩盖了人与人、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关系特征:有个第二自然( seconde nature)似乎以其命定的法则统治着我们的环境。但是,景观并不是那个技术发展的必然产物,这种发展也不能被看作自然的发展。相反,景观社会是选择自己特有技术内容的形式。倘若景观仅取其狭义方面,即“大众交际的手段”,这也是它最能压倒一切的表面展现,它就会显示为侵入社会的简单工具化,而工具化实际上丝毫不体现中性特点,而是一种本身切合于其总体自我运动的工具化。如果技术这般发展的时代的社会需求只能通过技术媒介方能得到满足,如果这个社会的管理和任何人际接触只能通过这个瞬间交际的威力中介来进行,那是因为这种“交际”主要还是单边的( unilaterale)交际。结果是交际的集中会在现存体制的管理者手中积累一些手段,使得他们能够继续进行这个确定的管理。景观的全面分裂与现代国家密不可分,即与社会中分裂的普通形式密不可分。国家是社会劳动分工的产物,也是阶级统治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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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就是景观的阿尔法和奥米加。劳动的社会分工的建立,阶级的形成,曾经构筑起第一个神圣的凝视( contemplation sacree),即任何权力从初始时就自行标榜的神秘秩序。神圣性证明了对应于主人们利益的宇宙和本体的律条,并且解释和美化了社会所不能做的事情。因此任何被分离的权力都具有景观特征,但是所有人对这种静止图像的赞同,仅仅意味着一种对想象延伸的共同认可,针对的是真实社会活动的贫乏,况且这种贫乏被广泛感受为一种统一条件。现代景观则相反,它将表达社会所能做的事情,不过在这个表达中,可做的(lepermis)完全对立于可能的( le possible)。景观是在生存条件的实践变化中对无意识的保存。它是无意识自身的产物,它自己提出自己的规定:这是个伪神圣物( pseudo-sacre)。它展示自己是什么:在自身中自行生长的被分离的威力,就在生产率的增长中,通过劳动分工的不断细化,细化为动作的碎片,并且受制于机器的独立运动;并且,为了一个不断扩展的市场而运转不息。任何共同体和任何批判意识都随着这个运动进程而解体,在这个运动中,通过自我分离而变得强大的力量还没有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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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劳动者及其产品的全面分离,失去的是关于已完成活动的任何统一观点,还有生产者之间任何直接的个人交际。随着被分离产品的积累进展,还有生产过程的集中,统一和交际成为制度领导的专有属性。分离的经济制度的成功就是世界的无产阶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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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被分离生产即分离物( le separe)生产的成功本身,原始社会中与主要劳动相关的基本经验正在转移,转向制度发展的极点,走向非劳动( non-travail),即非活动( inactivate)。但是这种非活动在任何方面都没能摆脱生产活动:它依赖于生产活动,它是对生产需求和结果的服从,令人既担忧又叹为观止的服从;它本身就是自身理性的产物。在活动之外没有自由可言,而在景观的范畴内,任何活动都被否定,恰如真正的活动被整个地截获,以便总体地建立这个结果。于是,现今的“劳动解放”,休闲的增加,绝对不是劳动中的任何解放,也不是劳动造就的某个世界的解放。在从劳动中窃取的活动中,任何东西都不能在对其结果的服从中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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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在隔离之上的经济制度是一种隔离的循环生产,隔离建立了技术,而技术过程反过来又进行于隔离。从汽车到电视机,所有景观制度所选择的财物也都是它的武器,以持续加强“孤独的人群”的隔离条件。景观总是更能具体地找到它特有的先决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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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观的起源就是世界统一性的丢失,而现代景观的巨大扩展表达了这种丢失的全部:任何特殊劳动的抽象,以及整体生产的全面抽象,都完美地表达在景观中,而景观的具体存在方式恰恰就是抽象。在景观中,世界的某个部分自我展现在世界面前,而且要比这个世界更为高级。景观便是这种分离的共同语言。将观众们联系起来的无非就是一种不可逆的关系,它就位于维持观众隔离的中心。景观汇合着分离物,但是它把分离物当作分离物进行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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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于被凝视物体(该物体是观众自身无意识活动的结果)的观众异化( alienation du spectateur)可以这样表达:他越是凝视,看到的就越少;他越是接受承认自己处于需求的主导图像( mages dominantes)中,就越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存在和自己的欲望。与行动的人相比,景观的外在性显示为这样,即人的自身动作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向他表现动作的另一个人。这就是为什么观众在任何地方都不自在,因为景观到处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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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者自己并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一种独立的威力。这种生产的成功,即它的富足( abondance),被当作剥夺的富足返回到生产者面前。随着异化产品的积累,世界的整个时间和空间对于生产者来说都变得形同异域( etrangers)。景观就是这个崭新世界的地图,一幅精确覆盖其领土的地图。甚至那些脱离了我们的力量,都能以其整个的威力向我们自行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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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中的景观对应于一种异化的具体制造。经济的扩张主要就是这种精确的工业生产的扩张。经济为自身而运动,而与这种经济一起增长的只能是异化,异化恰恰就位于经济的原始核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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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产品分离的人,他越来越强大地生产其世界的所有细节,于是就越来越处于与其世界分离的境地。尤其是他的生活现在已经成了他的产品,尤其是他已经与自己的生活相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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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观就是积累到某种程度的资本,这时它就成了图像。
(编辑:王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