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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可以等》重返人间(1)

2010-06-22 16:51:33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

   

作者:凯莉·泰勒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灰暗,无数条模糊不清的腿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就是没有一个人来问问我是否安好。我挠挠头想,很明显我现在呆着的地方是牛津大街的中央。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我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想检查一下身体状况看看有没有线索。

    结果我意识到自己身体僵硬而且全身赤裸。

    “不、不、不,”我一边呜咽着一边像婴儿似地蜷起身子。“不会是又做那个裸奔购物的梦吧。”如果我不能快点清醒,就会进入梦境的第二部分。所有前男友会一起出现向我指指点点大笑不已。

    等到眼前的腿消停了些之后我慢慢站起来,一只手护住下体,另一只胳膊则掩着胸部。一时之间好像世界上各个年龄段、各个种族和信仰各种宗教的人都齐聚在我身边。他们的穿着也各式各样,有商务套装、面纱、晚礼服、医生袍、防寒衣、防护服,甚至还有睡衣。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呈现出一种差不多半透明的灰色。看起来我似乎正在参加一场全世界最稀奇古怪的化装舞会。

    不过我可以肯定不是舞会,因为这里没有音乐。

    这里安静极了,我只能听到拖沓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呢喃声和远方的呼呼声。每个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着前方,当我试着与他们对视的时候,发现他们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我。我好像又一次成为大学校园里的新生,可惜这里没有啤酒,也没有音乐和闪光灯球。这里甚至没有墙壁,只有一片厚重而惨淡的愁云围绕身边。

    我断定这里是我所呆过的最糟糕的地方,得想法子快点儿离开。

    “打扰一下,”我一边说一边用肘轻推一位穿着维多利亚时期服饰的年轻女性。

    她看着我却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我急急忙忙地追赶着她,但却在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腿也像学校里的大米布丁一样是灰色的。

    “这是怎么了?”我心慌地抓住一位老人,他的头发刚硬而蓬乱,“为什么我变成灰色的人了?”

    他甩开我继续蹒跚而行。

    “够了,够了,我要醒来,”我放声大叫,“我还要打理婚礼呢。”

    结果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我自己觉得头晕,全身刺痛。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我再也没有过这种恐慌到极致的感觉,但是当年的那种感觉仍然刻骨铭心。

    “露西,”一个声音从周遭的杂乱中传出,“露西·布朗,呆着别动。”

    我怔住了,有人知道我的名字。[NextPage]

    “这里,”我大叫着,掩着胸部的手在空中用力挥舞。“我在这里。”

    人群被分开,我发现一个金色的光头正向我靠过来。我立刻蹲在地上,用手护住全身。“上帝,求你保佑来的千万别是前男友,求您了!”

    几秒钟后,一个矮小的男人穿过人群蹲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你就是露西吧,”他气喘吁吁地说,“很抱歉我来迟了,我应该第一时间在这里恭候你的。”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说,“我身上居然是全裸的!”

    “哦,原该如此,”他回答,好像这是天底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想要条床单吗?”

    我看着他从夹克的内口袋中掏出一条白床单,就好像魔术师从帽子里变出头巾一样不可思议。他带着一脸抱歉的表情把床单递给我,我围好之后方才站起身来。我的新朋友身材矮小而且全身都是金色的。他的头顶还闪着微光,合身的外衣下露出毛茸茸的趾尖。眼上是浓密的眉毛,两片丰满的面颊中间趴着一个大鼻子,下面是他正在微笑着的嘴。他简直就是鲍勃·霍金斯的翻版。

    “我在做梦吗?”我问。

    “我是鲍勃,”浑身发光的男人一边说一边伸出他的手,“很高兴见到你。”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压力太大了,所以我开始梦到名人,这听起来很不近情理,但仔细思索却又在情理之中——特别是当你从梦中醒来发觉自己竟然在梦里跟诺尔·艾德曼做爱时。我可不能一连几个月都在梦中跟“亲爱的或非亲爱的”一起过。

    “霍金斯?”我傻笑着与他握手。

    “不是,”他带着困惑的表情说,“圣·鲍勃,彼特的堂兄弟。跟我来。”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已经抓着我的手返回人群。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后面。

    “不远,”他气喘吁吁地说,“很近的。”

    正当我打算请求他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我们终于穿过了最后一个人群,来到一扇宽阔的木门前。鲍勃放开我的手,开始翻他的兜。

    “啊哈!”他从夹克的内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迅速打开大门。“进来吧,请坐。”

    我眯着眼睛打量一下四周,试着去找把椅子。好像每一件东西都很晃眼,我看不清楚。

    “不好意思,”鲍勃说着再次把手探入口袋中,“这个或许能帮上忙。”[NextPage]

    他给了我一副太阳镜。眼镜的款式有点像七十年代的摇滚歌手艾尔顿·约翰戴的那副,但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追求时尚了,立刻戴上。眼前的一切马上暗了下来,我像一头在沙尘暴中迷失的骆驼一样眨着眼睛。

    屋子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上面有一个雕刻着植物、人和动物的巨大拱形天篷,下面是深色的磨光木地板,中间放着一张宽阔的红木桌子,两边各配了一把安妮女王风格的椅子。鲍勃就坐在椅子上正对着我。

    他笑道:“坐下,露西,让我们谈谈。”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空椅子上,幻想着它突然变成一位社会名流,叫嚷着让我滚开。

    “我在做梦吗?鲍勃?”我问道。椅子并没有任何动静,我把脚蜷了进去。

    他摇摇头,“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我搬了把梯子想上阁楼把送给丹的礼物拿出来,”我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然后我摔了下来,磕破了头。”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是在梦游吗?”

    鲍勃再次摇头。

    “一定是,”我说,“我应该躺在医院里,丹在病床边为我演奏席琳·狄翁的《我心依旧》,希望我能睁开眼睛,他有可能会唱成《我屁依旧》,自从我们第一次约会之后,他……”

    “露西?”

    “鲍勃,我在。”

    “你再也不会醒来了。”

    “我会醒来的。”

    “永远不会。”

    “一定会。”

    “露西,”鲍勃向前倾了倾身子,低语道,“你已经死了。”

    “我现在就走,鲍勃,”我站起身走向门口。“我要去告诉丹我爱他,我不应该跟他争吵,我不想等到明天才与他结婚,……”

    我猛地拉开门。门外一群灰色的人转来转去。[NextPage]

    “醒醒吧,露西。”我一边说一边狠掐自己的胳膊。

    我并没有被掐的感觉,所以便用力地掴自己的脸。我怎么了?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露西,”鲍勃叫道,“请你回来。”

    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扶着椅背说,“请帮我醒过来,鲍勃,我做不到。”

    他站起来抻直衣服向我走来。他的嘴角微微抽搐,眉毛也弯了下来,似笑非笑。

    “你再也不会醒来了,露西,”他说,“这里是地狱的边境,界于人世与天堂之间。我确定你已经死了。”

    “地狱边境,”我开玩笑说,“是镇上新开的夜总会吗?”

    接下来一切都变黑了。

    鲍勃的身材虽然矮小却很强壮。当我向门外走的时候,他死死地拽住我。他的手像刚灌满热水的热水瓶一样温暖,他拉着我的时间越长,我的感觉就越平和。当他拉着我慢慢坐回椅子上时,我感觉就像自己一个人喝了一瓶葡萄酒一样放松(当然并没有头痛的感觉)。

    “好点儿了吗?露西?”鲍勃问。

    我点了点头。我已经死了,我本应该感到很崩溃。可是我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云端飞翔,阳光下胖胖的小天使正张着双翼向我飞来。

    我看见鲍勃坐回椅子上,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大厚本。他不停地翻着,每翻一页就用短粗的食指舔一下唾液。

    “我要下地狱吗?”我问。我的舌头有点儿打结,声音也模糊不清。“我没有从H&M那里偷耳环,它们只是碰巧落在我的包包里。”

    他笑道:“不会的露西,你不会下地狱,你会留在这里,因为你是意外死亡。”

    我想说他在开玩笑,但是话却说不出口。

    “我们继续,”他翻开下一页接着说,“你是露西·布朗,现年二十八岁,已故的朱迪斯·布朗和马尔科姆·布朗的独生女。”

    哦上帝,如果你让我上天堂,或许我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二十二岁之后我就再没见过父母。复活节假期我从学校回到家里,却因为他们打算到罗德岛度假没有带我而怄气。整个假期是一只猫和一本实验心理学教材伴我度过的。我甚至也没让丹来陪我。那时他正一边搞研究,一边在曼彻斯特做兼职侍应。

    父母启程后我只在家中呆了两天。开车之前妈妈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冲着我喊,“再见傻露露,我们爱你。”[NextPage]

    两位警官来到家中向我通告消息。女警官让我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说“我很遗憾”,这时她的同伴正在厨房弄咖啡,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她说因为天气原因山路上发生车祸……我的父母才出门四天呀。

    接下来的两周生活一片昏暗。丹到布赖顿陪伴我,我只知道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声音很温柔。父母的死亡彻底打击了我。我觉得天塌地陷,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是丹不离不弃地守在我身边,告诉我他永远不会离开我。他让我真的相信我们会天长地久,直到我们满头银发也依然会厮守在一起。

    “露西,”鲍勃说,他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露西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以手抚面,泪水滑满脸颊。

    “他们在哪儿呢?”我的喉咙发紧,问道,“我的父母在哪里?”

    “他们在天堂。”鲍勃温柔地说。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桌边问道:“我可以见他们吗?我可以和他们说话吗?”

    “你可以,”鲍勃说,“但是你必须先做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他把眼光移开,用手捋了下他那光滑的额头说,“你需要在你的父母和丹之间做出选择。”

    “你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心里一刻也不能感到平静。鲍勃理了理自己的领结,冲我做了个鬼脸。“我想你最好跟我来。”

    他大步走向大厅另一侧的一扇门,我快步跟上。这是一条可以重新见到丹的路。但是要怎么样做呢?或许我根本就没死,又或者鲍勃会用一阵风把我送回人间。或许丹正在为躺在地上的我做人工呼吸,而我则奇迹般地醒来,睁开眼睛看着他,而他会说,“感谢上帝,我以为我会失去你,露西。”然后我们接吻、结婚、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得圆满。

    当鲍勃把钥匙伸进锁孔里的时候,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门后究竟是什么?伦敦?我所住的街道?我的公寓?医院的天花板?门吱吱呀呀地开了。“这里,”鲍勃说,稍稍弯了下腰,摊开手掌,“随你怎么选。”

  (实习编辑:郭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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