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凯莉·泰勒
如果你认为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你会怎么办?
大声尖叫,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
谁也不说,兀自不安?
装作没事人一般?
如果是我,就会整整衣冠放声大哭。
一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健康状况。我精疲力竭,脚踝肿胀,小便的泡泡多得就像黄色的卡布奇诺。根据我手里打印出来的资料,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已经罹患一种无可救药的疾病,并且可能致命。
现在距离我的婚礼不到四十八小时,在冗长的婚礼准备清单当中,唯一没有出现的一项就是向我的未婚夫告知噩耗。但我不得不告诉丹。根据网络信息,我每周需要去医院做两次透析,甚至可能还需要进行移植手术。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
要坚强,露西,我推开客厅的门,一边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气,你一定能做到,坚强就行了。
丹正无聊地斜倚在沙发上看一部关于一种细长的黄蜘蛛交配习惯的纪录片。他的手臂交叉放在脑后,一头乱糟糟的黑头发,下巴上还留有胡子茬儿。他穿了件低腰牛仔裤和他最喜欢的褪色的黑色T恤,显示出了他宽阔的肩膀和强壮的手臂。这就是丹,不管多旧的衣服,他都可以毫不费力地穿出很帅的效果。而他并不是刻意要这样打扮,他是我所见过的最低调的人之一,而这也让我更加地爱他。
当我进门的时候,他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给我腾出空儿来,不过我只是坐在了沙发扶手的位置。当母蜘蛛咬掉公蜘蛛的头,并把它吃掉的时候,丹抬头冲我咧嘴而笑。
“如果让我在这个与做爱之后闲聊三小时之间进行选择,”他说,“我绝对会选择每次都被咬掉头。”[NextPage]
当他看到我毫无反应、只顾低头玩弄着订婚戒指时,显得一脸困惑。哦,天哪,听了我的消息,他会有何反应?会哭?会叫?会昏厥?还是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丹,”我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他说,双眼始终不曾离开电视屏幕。
“婚礼的事情?”他叹了口气,稍微将电视声音关小了一点。“发生什么事了?是面包师在蛋糕上用百合代替玫瑰了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得了晚期肾脏病。”
丹坐直身子,遥控器咔嗒一声掉在地板上。他抓住我的双手,我一直握着的网络打印资料被皱成一团。
“你在说什么?”他问道,目光在我脸上搜索,像要捕捉什么信息似的。“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你去医院看病了。”
“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得了肾脏病?”
我捏着他的双手,大拇指来回揉搓他的手指。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这个反应我已经事先从互联网上略知一二。“因为我在网上查到一些我的症状。”
他皱着眉头问道:“什么症状?”
我盯着电视屏幕。和男友讨论自己的小便情况好像有点尴尬,即使我们已经在一起七年时间,但这实在不是什么适合拿来讨论的话题。
“我的尿液里有很多泡沫,”我说道,“小便里有泡泡,而且网上说多泡的尿液是肾衰竭的症状之一。”
丹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身体从沙发一直滑到地板上。我错愕地看着他,然后身体前倾,用力地拍打他的手臂。
“你笑什么,丹?别笑了,你让我感到不安。”
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拉着我的手说道:“对不起,露西,我不该笑你,尤其在你‘临终之际’。这些所谓的症状出现多长时间了?”
我开始在脑子里盘算时间。“大概一个星期。不对,肯定有一个星期了,从上周五开始的。”
“上周五,我们买了哪些你所谓真正需要的东西?”[NextPage]
我把手从丹紧握的双手中挣脱出来,瞪着他。我对他倾诉衷肠,而他却跟我谈什么食品采购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丹。我们买了什么?”
“我们买了一个新的能够清除马桶污垢的浴厕芳香剂。”
“那又怎样?”
他扬了扬眉毛。“上个星期,不光是你的小便里有泡泡。”
“什么?”
“露西,你真傻呀,”丹说道,用手戳了一下我的侧身,“你一直尿在浴厕芳香剂上了,你把芳香剂放在马桶前面,它伸出来了一点点。这就是我们的小便多泡的原因。”
我愕然地盯着他。“这么说,我没有肾脏病了?”
“没有,露西,”丹转了转眼珠,说道,“你没病。”
我不禁大笑。“噢,天哪,”我喘息道,“我真是个白痴!”
丹跳回沙发上,用力拉着我的双手,直到我整个身体趴在他的身上。他微笑地看着我,把我的头发从脸上往后拨弄。
“如果没有你,露西·布朗,我该怎么办?”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亲吻我。
我双手捧着他的脸,回吻他。此刻,我感觉生活不能再完美了,的确,它没有变得更完美。
第二天傍晚,我就死了,但不是因为肾脏病。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我脸上还挂着笑意,丹依偎在我身旁,柔软的羽绒被摩挲着我的肌肤。他还没有醒,长长的睫毛在轻微地颤动着,我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丹,”我呢喃道,“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
他换了个姿势,一只胳膊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把我拉得更近。
“我爱你。”他喃喃说道。[NextPage]
“我也爱你,”我回应道,轻轻地将他的胳膊推到腰际,翻身起来。已经十点了。十点钟了!我从床头柜上抓起那份讨厌的婚礼准备清单,不禁开始抱怨。清单上罗列的项目一件也没划掉,我还需要:
写好所有的餐位牌。我打算用银色钢笔把宾客的名字写在我从布莱顿海滩带回的鹅卵石上。
布置好餐桌(用盛在玻璃花瓶中的长茎百合装饰)。
打电话给摄影师,讨论婚礼照片的拍摄情况。我到现在还不太确定,丹欣赏我手上戒指的那张照片是否显得太肉麻。
清单所列项目太多,我一个人实在做不了,丹必须帮我才行。我回头看他,但他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嘴巴微张,脸埋在枕头里。就算他的脸颊上出现睡痕,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帅,我忍不住盯着他看起来。
我第一次遇到丹的时候,就知道会和他结婚。其实,严格来讲,这么说可能有点言过其实——这个感觉大概始于我们第一次约会的中途。我建议去当地电影院看一部艺术片,但影片太枯燥,在放映过程中我差点睡着。
“是部有意思的影片,”丹后来说,“呃,很——长。”
我不想他认为我的为人跟那部影片一样沉闷,便提议去吃东西,希望能借此挽救当晚的气氛。因此当丹说我们应该回到他家分享外卖的时候,我便欣然从命了。约会还没完,我还有时间用我的聪明机智和人格魅力给丹留下印象。
我们彬彬有礼地聊着天,一路走回他的寓所,然后肩并肩地坐在他家的破沙发上共享一盒鸡肉炒面。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我一直感到很快活——直到我的胃开始抗议。糟糕,兴奋过头了,忘了自己的脾胃不适合吃中餐。我的肚子有平时两个大,裤子也快撑破了。形象实在不雅,我悄悄换了个姿势,希望能缓解压力。
“想听点音乐吗?”丹一边用叉子转着面条一边问,好像没有发现我的窘迫。
事实上这是个极好的主意。或许在屋子里走上几圈会更好。
“我当然愿意,”我站了起来,我的胃也借机舒展了一下。“我会让你了解到我在音乐方面的独特欣赏口味,哈尔丁先生。”
丹不再吃东西,向我笑道:“是真的吗?那我洗耳恭听。”[NextPage]
“瞧我的吧。”
我感到,当我在屋中漫步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臀部看。
“嗯,我们手头上有什么曲子?”我用一种貌似很在行的口吻说。放在上面的几张CD都是重金属音乐,不合我的口味,所以我蹲下身打算好好找找。
突然我放了一个屁。
踡缩着的姿势使我看起来像一只小号,或许比这还要糟糕很多!
(实习编辑:郭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