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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人到底能有多么堕落

2010-04-19 16:19:23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

   

作者:劳伦斯·布洛克

    在杰利·潘科想吃早餐之前,他已经去过三家酒吧和一家妓院。

    他觉得,这句话是极好的开场白:“今天早上,在我吃完鸡蛋跟土豆煎饼的时候……”不管是在酒吧的里间,还是教堂的地下室,此话一出,一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言谈风趣,博人好感,那不就是他来纽约的一个原因吗?过有意思的日子,当然,还要让别人觉得自己有意思。

    还有,你也不得不承认,是为了试试人到底能有多么堕落,这个目的与早餐前就想去三家酒吧与一家妓院的想法也非常吻合。

    今天他吃早餐的地方是一家叫小周的希腊小餐馆,位于第六大道与西十二街的交叉口。他并不真的是这里的常客。妓院在第二十八街,莱辛顿大道东边数过来第二家,就在几家印度熟食店和餐馆的那一带,大家都管那地方叫咖喱山。蔬菜咖喱饺与花椰菜烩土豆,可不是理想的早餐,反正这些店不到中午也不会开门。可他挺喜欢第三大道上的向日葵餐馆,他在妓院完事以后,常常会到那里坐一坐。

    可是那天早上,他还没到饿死那份上,而他原定的下一站是去格林威治村里的查尔斯村和伟佛利村,所以,他穿过三十二街,朝第六大道走去。这一段的第六大道原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世贸中心的双子塔,但现在只能看到遗址,下城天际线上缺了一块。一处被删除的景观,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这会儿,他坐在小周餐馆的一个火车座里,面前摆着一杯柳橙汁、一份西式煎蛋卷,外带一杯咖啡,加奶,不加糖,这有多堕落呢?现在是十点钟,他要在十一点前到玛丽琳那边,下午一点前离开,今天剩下的时间就清清闲闲,没事可干。也许他还赶得上贝里街两点半的聚会。他离开玛丽琳家后,可以先到聚会场所,用钥匙先占个位子,等他晃回来的时候,就有位子好坐了。这功夫可省不得,等到聚会开始才进去,你就只能站着了。

    复原,他想,这个城里就数它的门票最火了。

    他让侍者替他续一杯咖啡,微笑示谢,这家伙走开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盯着他走出去,对自己这种行为只是转了下眼珠。屁股挺翘的,他心想,可那又怎么样呢?

    假使他出现在性上瘾匿名者互诫协会的聚会中,他暗想,应该没人会让他滚到外边去吧。但是,他的生活会因此而变得无法控制吗?未必吧。说得直接点,他能应付得了这又一个互诫项目吗?他现在参加嗜酒者互诫协会,三年来,略微清醒了些。而且,由于在他的生命中,毒品也占据一定的分量,所以,他还得把两次嗜麻醉剂者互诫协会的聚会,挤进每一周的日程表。此外,他父母都是酒鬼--他的父亲因酒而死,他的母亲借酒而活--所以,他也参加了嗜酒者成年子女协会,偶尔去参加一下这种聚会。(但也不是去得太频繁,因为会上尽是些哭诉、埋怨,还有“要理解你完全正当的愤怒”之类的话,让他觉得牙疼。)

    由于约翰麦克是个酒鬼(还是个清醒的酒鬼,反正他们已不再是恋人了),他每个月还会去几次嗜酒者亲友会。他痛恨这个聚会,大多数他在那里见到的人,他都想狠狠地打他们两耳光--嗜酒者亲友会组织,他的辅导员总是这么称呼他们。但这也说明了他多么需要这个聚会,不是吗?也许不见得吧。很难讲清楚。

    清醒了三年后,他每天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造访三家酒吧,一家妓院,吸入馊啤酒的酸臭和精液的腐臭味儿。这些地方都在切尔西,与他在九西街十七号的住处只隔开几个街区。这里暂时是他的安身之地,没电梯,只租得起公寓顶楼。每天早上他来清扫的时候,酒吧、妓院当然是大门紧闭。他有钥匙,进得门来,脚步轻盈,绝对不在发出恶臭的地方停留太久。这里有酒味、人体的气味、各种香烟的味道以及亚硝酸戊酯吸剂亚硝酸戊酯(amyl nitrate),人们经常误用为硝酸戊酯(amyl nitrite)。的那种臭袜子一般的气味,还有一些别的气味,某种房事以后难以形容的臭气,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比单独只闻一种更可怕。他闻到了恶臭,把这股恶臭赶掉,打扫并拖洗了地板,又清理了厕所--天啊,人这种动物真***恶心--好不容易,他才把椅子从桌子上翻下来,把吧台凳从吧台上搬回原位,然后锁好门,朝下一家前进。

    他一家家酒吧挨个儿地打理,有一种逐渐走出深渊的感觉。第一家是“死之列”,第十大道西边的一家皮衣酒吧。这里有一个小房间,在里面,所谓安全的性,不只是戴保险套,而是全副武装,把整个身体都包起来才算数。第二家叫“脸颊”,在第八大道与第二十街上,里面聚集着附近的一帮人,有初中生模样的小朋友,还有爱他们的老玻璃。最后一家在第二十三街的直人酒吧--来的人五花八门,集中代表了邻近社区的各色人等,有同性恋、异性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共同的特征就是每个人都像是快渴死的样子。这地方叫“哈力根”--有人叫它哈力丹--这里没有大麻、注射瓶与夜间遗精的邪气,但也不是说,瞎子走进来,会误以为这里是布鲁克林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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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酗酒的那段日子里,杰利的夜晚,多半是从哈力根开始的。他跟自己说,他来这里接触人群,喝两杯,然后才有办法面对一整个夜晚。他当然不会在这里猎艳,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找性伴侣。他知道有人在这里喝醉了,会一起回家,但那基本上和性无关。

    在这里喝完两杯酒、在男厕所吸了一两条可卡因以后,他就会觉得去同性恋酒吧是个不坏的主意。所以,他会踏上前往“脸颊”的路上。在那里,他可能会遇上一个想带回家,或是可以跟他回家的人。如果没有找到,那么他就准备在“死之列”酒吧画下今夜的句点,完全不记得他曾经做过什么,或是跟谁做过什么。几个小时后他醒来,不是为他记得的事情恶心得要命,就是为他忘记这么多的事情害怕得要命,主要是看他到底丧失了多少记忆。

    现在,他只有在早晨才会到这些地方去,清理、打扫、拖地,临走前,拿走二十元酬劳。“死之列”的经理,也许是因为场地太过不堪,会把二十元塞进一个上面写了他名字的信封里;“哈力根”和“脸颊”就干脆得多,二十元放在柜台的收银机旁。

    然后就是妓院,这里的清理功夫比较费时,但他还是会在一个多小时后离开。他会找到一个信封,用紫色的签字笔,写上他的名字,杰利,字体纤细柔媚,看起来是出自女人之手。里面总是一张大钞,一张簇新的一百块;仔细想想,只花了那么点时间,却能拿到这么多钱,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但话说回来,他有时候会想,瞧瞧她们单单“吹一次箫”能赚多少吧。

    (实习编辑:罗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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