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时间:2018/09/16~2018/10/16
展览地点:[福建]-厦门思明区民族路171号-(171艺术空间)
主办单位:171艺术空间
参展艺术家:吕德安
开幕时间 2018年9月16日, 11:00, 星期日
德安的这批作于西雅图的小画,看得我心惊不已。几天来,与它们默默对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心灵之间的交流一直在持续。我可以很顺畅地跟它们对话,但当我试图讲述这种交流,得到的依然是沉默。也就是,沉默着,说。
这是艺术的魅力,就像爱情,让人沉浸,与别人无关。怎么与人口说爱情?幸福啊激动啊无法解释。“艺术中唯一重要的,是那些无法解释的事物。”勃拉克说过这句话。马蒂斯也说过,艺术家就应该把舌头剪了。但我觉得我看懂了这些画:你看那渺远的云天,那抽象的山水,那纠结的线条与墨块,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异域感,不适感。这种表达无关乎形态和技艺,甚至无关乎色彩,而是一种直抒胸臆般的不管不顾。一种表达的冲动和不管不顾。
画作本身会说话,它并不沉默。有时还会夹杂一些旁白,或直接抄下古代的只言片语,植入画面或命名作品,比如苏东坡的“故乡已飘远,往意浩无边”,再比如近代美国诗人弗洛斯特的“他们望得不深也不远,但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永远在那里眺望”。我能想象德安在西雅图的小小画室里那种失神西望而浩渺无边的感受,也能够理解他为何会选用这种半抽象的绘画语言——这几乎就是他诗的语言:率真,朴拙,带着粗粝。我在《素朴而感伤的灰》那篇小文里还讨论过德安的色彩,而在这些作品中,色彩的讨论几无必要,就像不必要讨论那些直抒胸臆的诗的语言。“一个人怎么好谈论颜色呢?……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言语同他们看见的东西之间有多不相干。”这也是勃拉克的话。有心灵的人都知道这些作品在讲述什么,心心相印者只好相对沉默。
在他的《虚已系列》其中一幅题有:“吾安得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引自《外物》),像是庄子所言。啊!如何才能认识一个忘记了语言的人,好去跟他谈论!这句话让人联想起“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但念出来时多少像是文明的自嘲。这是一种对自然的观念,我们不妨以此来理解德安创作这批新作时精神状态的一面。对他来说,画面上那些线条的交会和颜色的点画,与其说是抽象的,不如说某种高强度的语言行为,指向一种力量,一种方向,在这里,不仅是技艺,甚至“绘画”也有趣地错位了,似乎变得无足轻重,取而代之的是用物质来处理意识,用身体对待心灵——为了能在纸上(欲望的媒介)得心应手,并获得意义的在场?或者他也借着“纸”制造情景或场景,但其物质性处理乃是以面对无意识或“无言”从而到达某种天人合—,那智性的欢乐和幽默。但德安毕竟是个诗人,比如他画的几把椅子。
首先,它们是椅子吗?它们可能是一道光,照在黑暗的水面上。它们也的确有光的形态,一道月光照在黑暗的大海上,或者一束灯光映在墙上。它漂浮着呈瘫软状,像一道幽灵,或黑暗之门——这种命运感、无力感、死亡感,这种深沉的神秘与惶惑,太打动人了。他还有一个综合材料作品用旧物做的,上面是一扇窗,下面是紧锁着的一道门,提示:REMOVE THIS PAPER BEFORE USING,里面有什么?“最后的存货”。要不要打开来?“最后的存货”到底是什么?人生的诸多选择,在在皆是惊心动魄的冒险。这也是系列作品由于不便携带,今天仍存放在西雅图。
对于这批小画,一个总体的印象,德安在作品中最大限度地敞开自己的心灵,笔触也越来越大胆狂放,不再克制,宁可“过度”;情感上也不仅仅是那种温暖和友善的感觉,而加入了更多惊骇、忧虑和惶惑的基调。他的作品向来是内向和委婉的,但这一次他带来了雄辩的气息或某种仪式感,这强化了他在自我追问时其语调的力量;他的作品就是他心灵的自传,虽然沉默,以便“听到世界的沉默”,但观者依然可以从中辨认出一些源头性的事物。这便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表现。
想来我本有机会亲临德安西雅图的画室,去看看他的创作环境,去亲眼看看他这批作品的诞生。我们已经约好了在夏天时见个面,但到了旧金山,我就被琐事绊住了。那些天,我经常站在海边,面对茫茫太平洋,心生无限惶惑。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到何处去?何为家?何为国?此生该如何度过?我知道德安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当他打开画室的窗,也可以看到同一片大洋,也许会心生同样的惶惑吧。
命运啊,让我们沉默。黑暗中,那光明的椅子漂过来……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