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人,被称做抗战时期的“话剧皇后”;也是这位老人,为了话剧,舍弃家庭;为了角色,还不惜损伤了原有的音质。
一位身穿红色外套,梳着齐耳短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了北京人艺实验剧场。一时间,早就端坐静候的昔日伙伴一一上前与这位老人拥抱,久别重逢的惊喜化做笑声一次次响起。这些昔日同伴有欧阳山尊、郑榕……数十位话剧界的前辈聚在一起,为了96岁高龄的“叶子大姐”的到来。
叶子是谁?对于今天许多青年话剧观众来说,这个名字只是“听说过”。
提起《骆驼祥子》里虎妞的舞台形象,老话剧迷叫得出名字的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李婉芬、50年代的舒绣文——但很少有人知道,在导演梅阡着手将小说改编为话剧剧本时,老舍是希望由叶子来演虎妞的——为何叶子没有接演这个人人“眼热”的角色呢?
“无戏百恼生,能演乐自有”,这是叶子概括自己的话。纵观叶子的一生,哪里有戏可以演,叶子就义无返顾地选择来到哪里。上个世纪30年代,年轻的叶子从师范大学毕业,不顾父亲的反对,选择了以演员职业为毕生追求。从南京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毕业后,应云卫邀请叶子到上海发展,而叶子选择来到武汉的“怒潮剧社”,并出演了阳翰笙的《前夜》,并与凌子风一同在广场演出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强烈感受到话剧对现实的批判力量。
1938年,叶子撤到了抗战的大后方重庆,见证了中国话剧历史上著名的“雾季演出”,与赵丹、张瑞芳等一起出演《全民总动员》、《中国万岁》等抗战题材的话剧。第二年,叶子应邀来到了成都,参加到熊佛西组建的“表证剧团”,一边创办话剧学校,一边演戏。这期间,叶子接演了许多名家作品,比如田汉的《名优之死》、杨村彬的《秦良玉》等等。
然而,由于诸多原因,叶子在成都的话剧事业被搁浅,于是,应欧阳予倩之邀,她又来到桂林。从焦菊隐的《明末遗恨》、曹禺的《北京人》到阳翰笙的《天国春秋》、陈白尘的《结婚进行曲》,正是在桂林,叶子收获了话剧事业的高峰。“当时家喻户晓的男演员是黄世海,女演员就是叶子,无论是演戏的数量还是质量,叶子都是最出色的。”郑榕回忆道。
欧阳予倩尤其欣赏叶子的台词功底,特别称赞她的吐字、音色富有刻画性的节奏韵律。欧阳予倩在担任中央戏剧学院院长时,特意邀请叶子为学生们上台词课。而新中国成立后排演《龙须沟》时,叶子为了塑造好“丁四嫂”这个人物,还损伤了她那为众人所倾慕的音质——至今,她的嗓音都是沙哑的。
“叶子不仅戏演得好,戏德也特别好。”吕恩这样感慨着。“争戏这种事情,从来看不到有叶子大姐。”郑榕的一句话点出了叶子的为艺之道。50年代,舒绣文刚从上海来到北京人艺,没有戏可以演。这时,话剧《骆驼祥子》正在孕育之中。“无论从老舍先生的期待,还是从自身的水准与资历,叶子都完全可以把虎妞这个角色接过来。”知道舒绣文很想演这个角色后,叶子坦然地将机会让给了她。
经历过中国话剧辉煌的叶子,虽退出了舞台的中心,但如导演徐晓钟所说,“中国戏剧史必将记住她。” 从让戏给舒绣文而自己甘退幕后,到让大屋子给欧阳山尊而自己不得不跑到景山公园晒太阳,叶子的天地,无关虚荣的掌声与过眼烟云的风光。
此时此刻,亲历中国话剧半个多世纪风雨的叶子,选择了更加淡定的晚年生活,离开家庭,来到了一家福利院。“在这里,我可以安静地写写与话剧有关的书。”她在以文字,以记忆,对过往进行远观,在时光的筛选下存留生命的雪泥鸿爪。
(实习编辑:赵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