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麻绳

    Chloe看着大屏幕上的Jack Bauer说：“Shut it down！”，于是《24小时》就game over了。Chloe挥洒的眼泪其实是为9年来所有对Bauer不离不弃的追随者流的，也许只有真正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在这个人物身上承载了我们多少的梦想与执着，他的离去在我们心中留下了怎样的一个空白，我甚至难以想象以后还会有另一个硬汉形象能够弥补Jack Bauer留给我们的落寞和伤感，毕竟在这个人物身上我们积淀了透支了太多的英雄崇拜。

    其实单就收视率来讲，《24小时》远不至于让FOX如此痛下杀手，但在这样的经济不景气年代，平均每集500万美元的高昂制作费实在是一个过于奢侈的游戏。传说在FOX决定要终结《24小时》时，NBC曾表示有意接手，但他们开出的平均每集的制作费是300万美元，结果被制作方断然拒绝，因为这样的制作费难以保证《24小时》的制作水准，要知道主演Kiefer Sutherland出演《24小时》每集的片酬就达55万美元。对于《24小时》这样一部以电影模式来运作和拍摄的剧集来说，如何在保持水准的前提下控制成本一直是困扰着制作者的难题，其实在第八季中我们已经看出制作方在用尽量避免外景拍摄、大量运用绿幕抠像技术来降低拍摄费用了。

    《24小时》另一大制作难度在于其剧集时长与事件延续时间实时同步的叙事模式，其实这也不是《24小时》的首创，我最早看的这种实时叙事的作品是约翰尼德普1995年的电影《千钧一发》，但24小时实时和90分钟实时完全是两个概念了，这需要制作部门对各个环节惊人的掌控力，特别是在编剧环节上，简单说，就是要做到时时刻刻都有事件发生，根本不允许有冷场的时间。所以《24小时》一般都会有至少三条的情节线索，几条线索由平行发展到交叉融汇，情节链条环环相扣，各自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向前推进，《24小时》整体的节奏感在我看过的美剧中是最出色的，也是最令人窒息的。《24小时》阶段性悬念的设置十分密集，每个主要人物都时刻面临着各种致命的考验，而且比起像《越狱》那种自己挖坑自己填的狗血悬念，《24小时》的解套和脱困过程要合理得多。但《24小时》并不存在什么终极悬念，Jack最后必然会取胜，所以《24小时》一般最后两集是最乏味的，因为在一般叙事中可以自由取舍的情节素材在这里还是要实时铺排，而情节线索到这里也已融汇成了一条，必然会显得拖沓。相比起其他的Jack迎着朝阳重新上路的结尾来说，第五季Jack被中国方面强行绑架的结尾极为惊爆，再有就是最后一季，好歹将悬念保持到了最后10分钟，因为大结局了，Jack的生死可以构成悬念了。

    如果要提炼出《24小时》情节构成的几个关键词来的话，那么应该有如下这些：

    一、美国总统

    总统在剧中所担当的重大情节推进作用，是将《24小时》与一般特工片区别开来的重要特征，当反恐行动与白宫的政治博弈结合起来，该剧的国家视野被无限拓宽了。比起相对脸谱化的CTU探员和恐怖分子来说，反而是这些总统形象更加丰富多彩，并被赋予了更多的解读角度。

    David Palmer是出场最多的总统，从第一季作为被拯救的总统候选人，到第二、三季作为现任总统指挥反恐行动，到第四季作为前总统进行善后斡旋，直到第五季开始被刺杀， David Palmer被刻画为一个最能代表美国正义精神的形象，也是战斗在反恐第一线的Jack 的坚实后盾，除此以外他还要面对意图以权谋私的妻子和时刻借机矫诏乱政的政敌。尤其是在第二季的后半段，关于是否对中东发动进攻的问题上的两派斗争，几乎是我看到的最精彩的“宫廷戏”，精彩程度不输于经典的《红潮风暴》。但是相信创作者也看出了这样扁平的人物设定所导致的情节缺乏厚度，于是便出现了在第四季临近结尾处作为遇刺身亡的总统的继任者，并在第五季中成为Jack最危险敌人的Charles Logan。[NextPage]

    第五季被公认为是《24小时》最出色的一季，也是《24小时》在多次提名中唯一一次获得艾美奖最佳剧集，这在相当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个始终处于纠结游移状态并最终被证明是最大的幕后黑手的Logan总统，本国的总统被塑造为一个与自己效忠的国家为敌的卑鄙小人，这让《24小时》在故事层面上获得了更大的惊奇效果。Logan总统始终被赋予的正面属性是对妻子的夹杂着敬畏的爱，而与第一夫人之间的关系被处理成了反恐版的《深闺疑云》，而他的胆怯和懦弱还表现在对恐怖分子的妥协上，这是一个虽然可恨但也很可怜的角色，最终由自己的妻子将其送入监狱。这个与俄罗斯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物在此后的第六季和第八季中还有出线，并在本剧的大结局中万劫不复，饮弹自尽，可以看出编剧很喜欢这个邪恶得有点天真的人物，他的每次出现都能给观众带来惊喜。

    如果说Palmer和Logan可以作为好总统和坏总统的代表人物的话，那么出现在第七季和第八季中的Allison Taylor则是一个人物性格发展轨迹更加复杂更加具有变数的一个总统，这是继《三军统帅》中的吉娜戴维斯之后我在美剧中看到的第二个女总统形象。在第七季中，编剧用大量的笔墨来渲染Taylor总统作为贤妻和慈母的一面，她对丈夫的温存和疼爱，对女儿的呵护和救助，甚至在恐怖分子攻陷白宫时，她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换回作为人质的女儿的安全，但当最后查明女儿存在欺瞒舞弊行为时，她又采取了大义灭亲的方式来维护司法公正。但是在第八季的后半段，Taylor总统为了维持和谈，不惜隐瞒俄罗斯政府密谋杀害Hassan总统的证据，并利用权力封杀媒体言论，与Logan合谋剿杀手持证据的Jack，几乎酿成大错。这是一个凸显美国正统价值观的人物，作为总统，爱臣民，爱家庭，当国家利益与家庭利益和个人政见相左时所需要作出的抉择，让这个人物具有了人性的高度。

    二、战友

    Jack基本上算个孤胆英雄，大多数情况下是只身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但也缺不了CTU的战友充当着他的左膀右臂或千里眼顺风耳，现在的美剧更注重团队作战的观赏性。Tony Almeida就是其中最义薄云天的一个挚友。前四季中Tony 一直与Jack出生入死，不离不弃，但在第五季开篇即陷入阴谋漩涡，爱妻遇难，后来自己也惨遭毒手。看到Jack抚尸恸哭的一幕，恐怕没有人会想到Tony会在第七季回归，死而复生的Tony的真实身份一直是第七季中最扣人心弦的一个悬念，这个谜团几度被揭开又几度被质疑，这个游走在剃刀边缘的深度卧底一直推动着剧情走向高潮。

    Jack最重要的黄金拍档是CTU的高级程序员Chloe，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刚出现的时候谁都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甚至会因为她的孤僻和怪异而有点讨厌她，但就是这个女人成为Jack身后最重要的支持者，她的作用不仅表现在运用她高超的技能为Jack提供信息支持上，而且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把Jack的安危视为第一要务，她对职责的坚守是建立在对友情的忠诚之上的，所以自从Chloe在第四季渐成气候之后，编剧就一直没有放弃她，并且让她一路陪伴Jack走到最后，她也确实是最适合陪伴观众一起告别Jack的人。这样一个靠着自己的电脑操作能力做到手眼通天的宅女，很符合网络时代人们的审美取向，你不会去质疑她是否真的能够做到调用市区内每一座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图和精确监控到每一条街道的车流和行人并提取车牌号和做面部识别，你只会觉得这个有能力、重义气、很神秘的女人真的太酷了！关于她的惊爆时刻来自于Chloe两次被迫拿起枪捍卫自己的时候，她曾经在第五季面对面击毙过恐怖分子，也曾经在第八季用枪威逼安全局特工夺回CTU总服务器的控制权，这都是《24小时》中最震撼力的爆发点。

    三、爱人

    在《24》小时中，Jack自始至终爱着的一个女人是她的女儿Kim，尽管这是个十足的惹祸精，一般情况下，只要有Kim出现，她必将Jack拖入危险的两难处境，所以Kim在《24小时》中是一个很不讨好的角色，似乎除了她老爸没有人喜欢她。我这里要说的爱人，是这三个为Jack的铁血柔情而做出牺牲的女人。

    首先是Jack的妻子，在第一季的结尾处被杀害的Teri。其实Teri之死的说服力并不充分，但是这样的残酷结尾却为以后《24小时》以后的血腥杀戮和牺牲主题定下了基调，在这个剧集里，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包括在第三季中Jack当街被迫枪杀自己的上司，以及用斧子亲手砍下未来女婿的手臂。在《24小时》的第六季还出现了Jack的父亲和哥哥，但却是作为Jack的对立面出现，最终父亲为栽赃Jack而杀死了哥哥，自己远遁中国。[NextPage]

    其实Audrey是我们在《24小时》中看到的构成与Jack一段最完整恋情的人物。从这个干练的特工在第四季出现开始，这段躲避着Audrey身为国防部高官的父亲的地下恋情就成为《24小时》中难得一见的温情流露。第五季是Audrey与Jack共患难的一季，然而当第六季中Jack从中国人手中救出原以为已经车祸丧生的Audrey时，Audrey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而当Audrey的父亲从CTU将女儿领走时，对Jack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谶语：“你已被诅咒，凡你在乎和发誓保护的一切都将毁灭。”在第六季的结尾，Jack绝望地面对大海思念着曾经彼此相许最终却不能相守的Audrey，此时此刻，我们都能听到Jack心碎的声音。

    自此以后，Audrey再没有出现，但其父的那个咒语并没有失效，并最终降临到FBI特工Renee Walker身上。Renee从第七季出现，这是一个和Jack的性格有很多相似之处的角色，顽强执着，身手敏捷，忠于职守。本来在第七季结束之后淡出江湖的Renee又因为其曾经在俄罗斯黑帮的卧底经历而重新被召回，虽然Jack力劝她退出行动，但可以说这反而对Renee的回归形成了一种感召。其实如果熟悉《24小时》的套路，Renee与Jack承欢之后被暗杀并不是什么意外结局，她只是为Jack最后几近失控的疯狂复仇提供一个理由和导火索而已，因为她成为Jack的女人时间太短，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最可悲。

    四、敌人

    《24小时》的主题是反恐，敌人就是各种恐怖分子，还是段位很高的恐怖分子，而且有着深厚的背景。《24小时》的反恐作战一般都会分为两个阶段，前半段的敌人虽然凶猛但一定是可以被消灭的，但后半段的敌人一定有着更隐秘的身份和杀伤力，尤其是当他们幕后主使的身份被层层揭开的时候。充当炮灰的一般都是穆斯林凶徒，而真正有实力的王牌还是美国人心目中的老对手。于是俄罗斯被更多地赋予了黑暗身份，甚至还包括中国，当然还包括第七季中美国本土可以组织一个与政府军相抗衡的雇佣军队伍的无良军火商。

    其实敌人越强悍，观众看着就越过瘾，于是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有两场戏，一是第五季中恐怖分子混入CTU施放毒气，一干反恐精英龟缩在隔离屋内眼看着外面的同事一个个倒下，难以置信地看到可爱的胖子Edgar就那么突然倒下了；二是第七季中非洲军队杀入白宫，将总统扣为人质，Juma将军打在Taylor总统脸上的那一巴掌，相信美国人看了就如同敲在心头的一记重锤一样的震撼，而且Jack在这里丧失了自己另一个良师益友，前CTU主管Bill。对于这一季《24小时》来说，这是提前到来的高潮。

    五、内奸

    对于《24小时》这样的事件发生密度极高的线性叙事结构来说，单纯的正反方对抗是难以支撑24小时容量的，所以在每一季中都会在CTU内部安排为敌方势力效命并掌握核心信息的内奸，这无非是为了增加双手交手回合以凑够时长的技术策略，而且内奸的身份所形成的巨大悬念也大大增加了剧集的观赏性，在谜底揭晓前猜到底谁是内奸也成为观众收看《24小时》的一大乐趣。

    《24小时》的内奸身份埋藏很深，而且事先给出的暗示性信息几乎为零，所以当内奸曝出身份时往往都让观众大吃一惊，现在回想起来，隐藏得最成功的内奸还是在第一季结尾处被揭露的Nina Myers，她的身份隐藏之深以至于让观众接受起来感到勉强，但无疑这是《24小时》中塑造最成功的反派角色之一。但第二季中Nina身着重镣重返CTU时，相信所有观众都按捺不住心底夹杂着恐惧的兴奋莫名。Nina是Jack的杀妻仇人，同时也和Jack之间有着心意相通的惺惺相惜，她的集美貌与干练为一身，也让观众始终对她和Jack的结局抱有期待。在第三季中Nina最后以军火贩子的身份再次出现，并最终倒在了Jack的枪口之下，一个神一般的人物就此终结。

    另一个出色的内奸也是个女人，那就是第八季中的Dana Walsh，此前一直搞不清这个被前男友勒索的CTU程序员到底在这个剧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也可以说《24小时》中最慢热的第八季正是在Dana被揭穿了内奸身份之后才变得好看起来的，她的机敏和应变能力让一直被她玩弄与股掌的高级特工Cole彻底变成了个打酱油的，她的目光从开始的无辜忧郁逐渐变成了狡诈残暴，以至于Jack最后不得不用处决的方式来彻底泯灭这个罪恶的躯体，但她临死的目光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纯净。Hassan之死和Dana之死，都是被《24小时》特殊处理的单集结尾，可见其重要性。[NextPage]

    六、刑讯

    刑讯是每一季《24小时》中必不可少的内容，整个《24小时》就是在与时间赛跑，抓到嫌疑犯后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从其口中讯问出下一条线索，这时在正常的司法体制内被视为非法的刑讯逼供就成为最简洁有效的选择。而Jack是最精于此道的，他施虐的对象既有第五季中前CTU主管Henderson那样的硬骨头，也有第六季中他的同胞哥哥Grey。这里的刑讯更多采用的是专门制造痛感的仪器和注射药水，而并不是通常我们想象中的血腥酷刑场面。不过最骇人的一幕出现在第八季接近结尾的部分，几近疯狂的Jack对杀害Renee的俄罗斯特工Pavel所施以的凌迟逼供，甚至最后采用开膛破肚的方式来夺取证据。

    关于刑讯的内容在《24小时》剧中一直是饱受争议的部分，美国的司法体制最讲究证据获得的合法性，而刑囚被认为是最不人道的获取口供方式。在第七季开播之前放出的两小时先行篇《24小时：救赎》的背景就是流亡在国外的Jack被押送回国接受参议听证会的质询，其罪名就是使用酷刑等非法手段来防止恐怖袭击。而在整个的第七季中Jack一直因他的这一办事风格而受到Taylor总统和Renee的非议。可以说这一直是《24小时》力图呈现的一个悖论，到底是国家安全重要还是司法正义重要，《24小时》的创作者在这个问题上无疑是Jack的同情者，这也是《24小时》与现实关联最紧密的话题性探讨了。

    《24小时》两小时大结局于5月24日在美国平静播出，有890万人收看，这个收视率并不惊人，甚至比第七季的season final还要低，我仿佛觉得《24小时》最后一丝复活的希望都破灭了。但不管怎么说，八季192集《24小时》用了9年时间（2008年因2007年美国编剧罢工而停播一年）树立了一个举世闻名的城市侠客形象，在这个人物身上，承载着人们太多的关于英雄的梦想、信仰和向往了。

    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概括Jack Bauer的人格，那么我想最合适的词就是骑士精神，这是贯穿西方文明史的男性自律和自我完善标准，与其相对应的是中国的侠义道和日本的武士道精神。骑士的八大美德是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我想这也是对Jack这个近乎完美的理想化人物的最全面概括了。骑士宣言中说：“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这里面Jack唯一没有做到是“不伤害任何妇人”，他曾经手刃过Nina和Dana，但是这都不妨碍Jack成为我心目中穿行在罪恶之间的最完美的黑暗骑士，他理应成为一个不死的传说。

    （编辑：罗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