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一平,一个16年未登话剧舞台的演员,却在国家话剧院的年度大戏《北京法源寺》中担纲了谭嗣同一角。从被陈道明慧眼识珠以《中国式离婚》男二号出道,此后一直未归舞台,在影视拳打脚踢,又演又导。近日却青袍加身,把个精通佛学与哲学,信奉生同志、死同烈的热血青年谭嗣同,演得是剑胆琴心又洒脱跳跃。
破局:“谭嗣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殉道者”
《北京法源寺》中,谭嗣同往台上一站,身姿并不伟岸,也不那么英气,但一拂袖、一甩袍,却又有着武生的利落。抽丝剥茧参透戊戌,每一个裹挟在历史洪流中的人物在剧中都有了话语权,于是,“为国流血第一士”谭嗣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寺庙是个好道场。勘破生老病死、勘破政治棋局、勘破人伦俗世、勘破道德文章、勘破社会伦纲、勘破历史千载、勘破宇宙万象”。更以一个“殉”字点破人物胆识。 演过《乾隆王朝》中的嘉庆,贾一平对晚清并不陌生,但他也并不讳言“以往对这段历史,大都是盖棺定论式的了解,而这次则是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谭嗣同是虔诚的佛家弟子,他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殉节英雄,官二代出身,父亲是湖北省‘省长’。在历史谜团的解局上,这个戏是有企图的,结尾是大家知道的,但故事讲得却不能偏颇,甚至要试图覆盖所有正面反面的观点。台词不太遵从逻辑,直到彩排前我都一直在错。”
求魂:“剃头必须留一点青茬儿才有江湖气”
首场彩排后,贾一平毅然剃掉了头发,原因是全场不能戴帽子的他出汗后假发套太影响效果,“关键是剃头还不能剃光头,必须留一点青茬儿,这样才有江湖气。”历史上的谭嗣同,能写道德文章,也结交草莽英雄,不过李敖原著中其与大刀王五的交情却并没有体现在剧中,但用现在的话说他这种“黑白两道通吃”的气质却是导演田沁鑫所着力展现的。从谭嗣同的旧照中不难看出他凌厉眼神中的执着和坚毅,但剧中,贾一平大多数时候是带着孩子般纯粹的笑意在说台词,哪怕是殉节前的那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在贾一平看来,之所以没有写实地去演人物,是因为导演给这些角色的定位就是庙堂中的一尊牌坊。剧中有这样一段对白,谭嗣同对普净师父说“我见过你吗?”小和尚异禀说:“谭嗣同在和您说话”,普净答:“闭嘴,这是牌位”。“既然谭嗣同是一个‘牌位’,我就要带着后世对他的评价去演,将其本人的作为与后人对他的反思相融合。”正所谓历史风云已退场,但忠魂不散。
真诚:“我如果不练一交手就败了,这偷不了懒”
当年因《乾隆王朝》被陈道明赏识并引荐进入《中国式离婚》剧组,如今与陈道明依然亦兄亦友。前几年陈道明回归舞台的始末他比谁都清楚,剧目更换、一波三折,贾一平一直在其身旁,最后他在人艺舞台演出《喜剧的忧伤》的首场,贾一平也到场观看,演出结束后,贾一平给他发信息“这事成了”,“陈道明是一个做事非常严谨认真的人,演话剧时你常常能看到他拿着一个小本随时记录。”而《北京法源寺》在国家大剧院的这轮演出,陈道明也铁定会来观看。刚刚接演谭嗣同,导演给这个角色武生的定位曾经困扰了贾一平很长一段时间,“我从在学校被定位为娃娃生到后来的小生,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文武老生,一下到武生,感觉跨着行当呢。”那时,贾一平跟陈道明通电话,陈道明就说了一句话,“凭真诚吧。”于是,每晚11点结束排练后,贾一平自己去借排练场,找来学武生的朋友指导自己练身段,转身、落座、提袍子,甚至满场飞奔的脚步,每一个动作都有戏曲功底支撑。“演袁世凯的吴彼以前是学花脸的,我如果不练,一交手就败了,这偷不了懒。”
内功:“台词必须要有态度,不仅仅是谭嗣同的话,更是自己,是为民喉舌”
从小家在湖北省汉剧院,听着汉剧长大,艺校学表演,毕业进武汉儿艺,在儿童剧舞台上,贾一平很少演人,大树、妖怪演了个够,即便是演人,也是爷爷、老师一类的角色。没有适合的角色成了他报考中戏的幕后推手,作为陈好的同班同学,贾一平不仅演过当时一个很有名的戏《文那,从树上下来吧》,还自己做过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看他的戏,会让人觉得是那种有分寸的洒脱和自由,很多人为了这种状态,甚至要找上一辈子。贾一平说,无论你对角色的设计多么清晰,上台都要忘掉,这是一功。“当年在武汉带我出道的老师胡庆树很早就告诉我:忘掉设计,上场前只有三个字‘我来了’。一个戏演上几百场,如果每一场都是在演设计,那戏一定会被演死。上场前默戏,很多人是在默台词,我则是默上场前准备什么,而不是上场后的事,上场后必须有即兴的东西。”中国剧协主席濮存昕看过戏后,对以贾一平为代表的国话这一茬儿演员的台词赞不绝口,在贾一平看来,这样的认可绝不仅仅是嗓子的好坏。一句“我像一个女人一样,深深地爱着大清”,“这不是一句你用声音高低就能把握的台词,特别是关于亡国论,对于什么是君主立宪、什么是维新变法、什么是世界格局,你自己心里必须清楚,而且要有态度,喊出的台词不仅仅是谭嗣同的话,更是自己,是为民喉舌。”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