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樊兴华
【内容提要】本文通过阐述自己编创经历中对舞蹈作品结构把握与细节处理的实践及感受，论述了舞蹈创作中结构与细节对舞蹈作品情感表达的重要作用，旨在将亲历的舞蹈编创实践进行归纳和总结，为今后的舞蹈表演与创作提供有价值的经验和借鉴。
【关键词】情绪；情感；结构；细节
笔者认为，舞蹈结构的处理和细节的运用是一个常思常新的问题，在舞蹈创作当中情感的表达往往会借助舞蹈结构的推进和细节的表达来实现。记得《舞蹈的情感》这篇文章中有这样几句话：“抬起头来看当代舞坛，我觉得大量作品的共同问题就是突兀。即：一上来就情思无限，感慨万千，但是那情感的‘之所从来’则略去不表。结果呢？观众就是进不去接不住，产生不了同情乃至共鸣，于是，跳的再好也不打动人！”［１］以上的表述正中当今舞坛的要害，不仅仅是对于普通观众，作为专业舞蹈人士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这引发了我深刻的思考。我认为其原因之一就是部分作品没有把握好情感表达与结构之间的“度”，并且没有恰到好处地运用细节的表达，因而让观众欣赏时会有突兀的感觉。
众所周知，舞蹈是拙于叙事而长于抒情的一门表演艺术，对于情感的抒发本应是舞蹈所擅长的，因此对于上文中所提出的现状，我自己也深有同感。本文将题目定为“隐而不见的情绪”，而在副标题中又讲到“情感表达”，需要说明的是这里不是概念的杂糅。之所以这样安排有两个原因：其一，把情绪和情感两个概念进行区分，一方面可使今后不再出现概念混淆的情况；另一方面有利于今后在表演和创作以及研究中正确合理地运用这两个概念。其二，想试着探讨在创作中如何将外露的情绪转化成内隐的情感。
一、概念的界定
首先要对两组概念进行界定，一组为情绪与情；另一组为结构与细节。
情绪是人们对事物的低级的简单的态度体验，通常带有情境性，也就是说情绪总是由当时的情境所引起的，一般不太稳定，常常随情景的改变而改变。情感是指人在社会发展进程中产生的与社会需要相联系的体验，这种态度体验是高级的、复杂的。由此可见，情绪是人们受外界事物的刺激而产生的暂时的、外现的精神体验，带有明显的不稳定性和外露性。情感则是受事物刺激后，经过个人的思考与经验的判断所形成的一种长期的、内在的精神体验，具有明显的稳定性和内隐性。
因此，自觉的、有意识的心理反应具有极大的能动性，并且有利于演员对于情感的表现；而如果过分强调情绪的外显性，就会抹杀人的能动性，表现出的情感也就缺乏真实性和可感性。戏剧演员在表演中要求做到喜而不狂、怒而不暴、哀而不伤、乐而不淫，这些要求对于我们舞蹈演员同样具有借鉴作用。因此，在舞蹈表演中情绪与情感的相互关系应该是适展情绪、喧示情感。只有这样，才能把握好情绪表达的“度”，真正实现用舞者表达的情感来感化观众，达到诠释舞蹈魅力的目的。而要做到适展情绪、喧示情感，就要通过使用一定的艺术手法来进行表现。笔者认为，要达到这种艺术效果可以运用多种艺术手法，本文所要探讨的是如何在理性地运用舞蹈结构的同时，感性地运用细节将外现而突兀的情绪隐而不见。因此，还需将“结构”和“细节”这组概念分析清楚。
关于舞蹈结构，本文借用肖苏华教授舞剧理论中关于舞剧结构的一个新观点来谈舞蹈作品结构。在《中外舞剧作品分析与鉴赏》中肖教授讲到：“舞剧结构实际上是剧中人物在全剧情节推进过程中，通过不同的事件及其细节所呈现出来的情感关系的产生、发展、贯穿、平行、交叉、冲突、融合和消失而形成的情感网络系统。”［２］以往的编导们往往注重舞剧中发生的事件和情节，并把事件和情节作为舞剧结构的中心，而肖教授则把这个中心转移到关注剧中人物的情感上来。这给我以深刻的启示，其实不管是舞剧还是其它形式的舞蹈作品，基本上都是一种情感传达的建构过程，尤其是对于现代社会的全新创作理念来说，抒发情感似乎比讲述故事更为重要。
“所谓细节是指构成一个事件发生和发展过程中具有表达意义的微观结构单位。细节是一个作品展示艺术表现力极为重要的创作环节。塑造人物形象主要是指‘性格描写’，而各种人物形象的‘性格描写’都主要是靠细节来完成的。可以说没有细节，便不可能塑造生动鲜活、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也不可能进行细致入微、个性鲜明的性格描写。”［２］总之，在舞蹈作品的表达过程中，细节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同时细节也是使人物刻画和情感表达准确、生动、形象的必要环节。一个成功的艺术作品离不开艺术家巧妙且精心设置的准确、鲜明地表达作品内涵的细节。
二、理性结构的构建与感性细节的运用
谈到舞蹈作品的结构，不论是大的舞剧还是小的舞段甚至舞句都有结构，小作品的结构虽然不像舞剧那样要遵循结构的十字方针（即：引子、开端、发展、高潮、结局），但同样会有结构自身的起承转合。怎样通过结构的起承转合将编导心中呼之欲出的动作语汇和丰富情感有层次、有逻辑地表述出来，进而合理地组织结构传达作品的思想和情感呢？在情感流转与作品结构之间是一个从感性到理性又回归到感性的过程。
首先，以感性动作带出理性结构。编导往往用自己的艺术直觉带动肢体的舞动，动作的产生与编导自身的艺术灵感有直接的关系。在由感性带动出的动作中进行理性的结构，就可以给富有情感的动作一个表达的逻辑。就像我们在拥有丰富语汇的基础上运用语法遣词造句一样。在感性动作的基础上进行理性结构，这种处理方式可以使作品在表达上有一种逻辑清晰、层次分明的感觉，让观众不仅能感受到编导想说什么，而且能领会编导的表达方式，进而理解编导想要表达的深层含义。
其次，在理性结构中融入感性细节。在编创实践中，编导往往以细节动作的运用来缓冲动作段落，从而升华作品的内涵。在前文中已提到细节在舞蹈作品中的重要性和作用。因此怎样独具匠心地在理性结构中融入感性细节，在表现人物性格与情感的同时也给作品留下画龙点睛的一笔，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实际上，对于细节的运用还是要归结在艺术的灵感上。什么时候、什么气口运用细节，以及运用怎样的细节来升华作品的内涵，都是不能用理性思维表达清楚的。这是一种舞蹈的“自觉”，也是一种内心的“真实”。
因此，编导在自己的编创经历中往往会在作品中使用动作推细节，细节生情感。要想让情感内化在作品当中，如涓涓细流般润泽整个作品，就要将情感贯穿于整个作品的结构当中，并合情合理地运用细节。下面我将以自己的一段编创经历作为例子，阐述一下我对以上问题的认识和具体处理的方法。
在第七届全国舞蹈比赛中，笔者自编自演了一个当代舞《手足情》。在这个舞蹈的编创过程中，就有意地关注了如何通过结构与细节来更好地体现思想情感，在编创时首先要把握住内心深处想要传达的情感，然后通过动作推出细节，再由细节生发情感。
贯穿这个作品的细节就是手与脸之间的微妙变化。在舞蹈一开始，就用一个简单的细节化动作———一只手按住脸颊，而后按住脸颊的手缓缓指向天空。舞蹈的开始用一个细节和一个指向性的动作，将舞者带入抑郁与被动的情绪当中，动作的风格也都在情感的带动下传达出一种抑郁与迷茫的感觉。伴随着逆时针下蹲倒退———逆时针回旋手臂下蹲———静止蹲下的连续动作，所要表达的是时间倒流、追溯往昔的情愫。这组动作的产生是有一个过程的，舞蹈进行到这里需要进入下一个段落，怎样巧妙地运用动作和细节承上启下呢？笔者在编创时抓住了“时光倒流”这个灵感点，用倒退、逆时针回旋等动作承上启下，使舞蹈合情合理地进入到“追忆”段落。
随着第一次蹲下之后，伴着音乐的气口，舞蹈也进入到第二段落。在这一部分，第二次蹲下是一个细节的重现，这里再次出现了手与脸的“对话”，但是与舞蹈开头的手与脸单纯的关系相比已有所发展，在这里的手虽然与脸接触的开端依然重复舞蹈开始时的动作，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手与脸之间的各种纠结。进入纠结回忆的第二段之后，双手之间的主动与被动、手的主动与腿被手牵引等肢体之间的搏弈在动作中得以显现，反映出内心的矛盾与思想之间的碰撞。在纠结的回忆中，直到一个简单但富有转折意味的细节动作———蹲在地上释放“纠结”，而后到再次托腮回望，再到释怀地敞开胸襟、释放双手，笔者所要表达的已经不再是前边的愁绪与纠结，转而进入释怀与反思阶段，在看似力量和重心向下的动作当中想要传达的实际是一种向上的意识。用望远镜回望———这是一个动态细节，所谓动态细节就是指在舞蹈表达中直接推动情节发展和情感变化的行为和举动。通过望远镜回望并反思舞者那段既遥远又切近的回忆，在反思中看到那时的情境，想要靠近，想要回到过去，却还是选择了回避。因为那是望远镜中过往情境的重现，而不是当下的情景，当下应该做的是反思。以上这些情节的表达，笔者运用的都是简单的但具有明确指向性的动作，例如：背对观众向六点方向找寻“回忆”，而后又退回原地。
第三次蹲下又是一个重现，但是在重现中表达的情节和情感又有所变化，这次蹲下的目的是在现实中追问内心。笔者运用手指动作让细腻的指尖说出心理的话，指尖也把自己带出苦痛的反思，接下来是在手向前面指进而带动手臂这一连贯而又细腻的动作，手与脚不再是主动与被动的关系，转而变成了同步前进，动作之间也增添了挥洒自如的感觉，透露出一种释怀的状态。仿佛横亘在手与脚两个末梢之间的愁绪与心结都被打破了。“游泳”这一经过艺术加工后的生活动作运用在这里，虽然没有起到转折作用，但是这一生活化的细节动作体现了在游出过往烦忧，游出全新自我时，手与脚之间的互助状态。说明手与脚的互助配合已经把自己带出了愁绪和纠结。舞蹈的最后，舞者将回忆和反思以及所有的情结统统装入心里，双膝跪下身体内蜷，但是思绪依然沿着指尖行走，走出的也许是牵挂，也许是憧憬……在这里没有明确的表意性，就像绘画中的“留白”一样，笔者想要带给观众的是一个想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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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舞蹈结构和细节表达对于情感传达的作用
通过以上分析，关于结构与细节对于情感表达的作用，笔者简要地进行了归纳总结：
（一）合理的结构使感性的动作具有逻辑性。感到一个好的舞蹈作品不仅要让观众感受到舞蹈的形式美，更要让观众在观赏后感到意犹味尽，能够让观众产生回味的恰恰是作品中所要传达的情感。情感的传达需要舞蹈动作来体现，那么舞蹈的结构给了舞蹈语汇和丰富的情感一个言说的顺序和逻辑的安排，让感性的动作在结构中流转，让观众读懂编导内心深处的情感。
（二）合理的结构和巧妙的细节可以使突兀的情绪“隐而不见”。在编创中运用合理的结构和巧妙的细节可以使情感的表达避免突兀和苍白，将突兀的情绪内隐，可以使作品经得起回味和揣摩。要想使作品耐人寻味就要在表达的结构上进行合理且匠心独运的建构，并且在细节的运用上独特且巧妙，这样才能突出编导的艺术个性。当然对于怎样进行结构建构和细节运用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不同的编导根据自己的艺术灵感和编创习惯可以有不同的方法，但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是相同的，那就是带给观众一个值得反复回味的作品。
（三）结构中的细节展现是情感表达的点睛之笔。细节这个看似细小的微观结构单位却能给人物塑造和情感表达注入鲜活的气息。因此，注重细节的把握在塑造人物以及传达情感中有着重要的作用，一个好的编导要善于巧妙地运用细节，用这个微观的结构实现情感传达的鲜活性。
结构和细节与情感传达之间实际上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关系，想要实现相互促进的效果需要编导用心观察生活、体味生活，寻找艺术灵感，积淀创作感悟，从而在作品结构和细节与情感表达的“度”的把握上达到娴熟、巧妙。作为编导，笔者也将在这个问题上不断地实践和探索，争取能够获得一些收获，为自己热爱的舞蹈事业不断努力奋斗！
【参考文献】
［１］李杰明．舞蹈的情感［Ｊ］．北京舞蹈学院学报，２００８（２）．
［２］肖苏华．中外舞剧作品分析与鉴赏［Ｍ］．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２００９．
作者简介：樊兴华，男，本科，深圳大学师范学院艺术系助教，主要研究领域：现代舞。
（编辑：罗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