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的电波》《只此青绿》《红楼梦》《咏春》《门》《世纪》……近些年被称为“爆款”的这些票房与口碑双赢的舞剧作品,不论是歌颂时代的现实题材,还是弘扬传承文化的历史题材,都在全世界舞台上焕发出独有的神采。这些作品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极具标志性的编导设计与舞台呈现,还有舞剧音乐带来的声声回响。“舞蹈需要通过音乐来营造气氛、表达情感,而音乐也需要舞蹈来赋予它具体的形象和意义。因此,如何让舞剧中的音乐和舞蹈相融共生,是当代舞剧创作的一个重要问题。”北京舞蹈学院青年舞团副团长、一级舞美设计任冬生在一开始就点出了本次论坛的重要议题——以“当代舞剧音乐创作的探索研究”为题,立足于跨学科交叉融合的视角,深入探索和思考当代舞剧与音乐如何相融共生的深层次创作问题。
日前,由北京舞蹈学院主办、北京舞蹈学院青年舞团承办的“BDA舞蹈论坛”之“当代舞剧音乐创作的探索研究”论坛在北京舞蹈学院举行。活跃于中国当代舞剧创作一线的十余位作曲家、舞蹈编导、编剧汇聚一堂,其中有著名作曲家、中国交响乐团原团长关峡,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天路》《咏春》的作曲、中国交响乐团创作中心青年作曲家杨帆,舞剧《只此青绿》《永不消逝的电波》编导、中国东方演艺集团青年编导韩真,舞剧《门》作曲、原火箭军政治工作部文工团创作室作曲家文子,舞剧《望长城》作曲、中国歌剧舞剧院青年作曲家吉鹏,舞剧《红楼梦》作曲、青年作曲家赵博,舞剧《只此青绿》作曲、中国东方演艺集团青年作曲家吕亮,以及中国东方演艺集团青年编剧徐珺蕊和北京舞蹈学院创意学院副教授、青年编导谢飞等。
本次论坛秉持互鉴互融的理念,在跨界交流中探讨当代舞剧音乐创作的观念和技法、探索舞剧音乐创作的路径,并结合实践深入推进舞剧音乐的创作及相关理论研究。在对谈环节,与会嘉宾就舞剧音乐创作的行业现状、舞剧音乐的创作技法,舞剧音乐的审美视角等话题充分展开谈论。正如青年作曲家、本次论坛主持人林琳所说,这是“BDA舞蹈论坛”4年来首次为音乐作曲开设的分论坛,这一具有示范性和独特性的创举,让大家感受到中国舞蹈界对学术体系建设的包容性和广阔的视野,同时也为跨学科的各个领域打开了一扇交流之门。
“只有音乐给了你足够起舞的空间,并使你能够感受到磅礴的生命力,舞蹈才可以游刃有余,就好像人物是活在音乐里面,而不是我在为这段音乐编舞。而对于舞蹈创作者而言,判断是否是一段好的舞蹈音乐,那就是听到这段音乐,我是不是非常愿意起舞。”韩真近年来在舞剧创作方面经验颇多、收获颇丰,是舞台实践“成功率”相当高的年轻一代舞蹈编导的代表,她以“舞蹈与音乐的灵魂共舞”为题谈了她对于舞剧创作中舞蹈与音乐关系的深入思考,“舞剧的创作很有意思,我们经常在跟作曲家的沟通当中聊到,在非常饱满的一段音乐里面,能不能剪得‘薄’一点,能不能再‘单’一点。作为编导,我们总会渴望在共同创作过程中,音乐留给肢体更大的空间。而在某些环节,我们又特别需要音乐的填充,需要那种极具张力和感染力的音乐出现,以推动舞剧的情节、人物命运以及情绪高点的发展。更多时候,舞蹈编导和作曲家是在通过大量的沟通,相互捕捉内心对于作品的理解,既像是一对过招的武林高手,更像是灵魂共舞的伴侣。”
韩真特别谈到她编导的两个“爆款”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和《只此青绿》在传递和表达时的不同走向,“如果说《永不消逝的电波》是属于时间的话,《只此青绿》就是属于空间的。因为时间里面包含着时代,包含着先辈的故事,包含着我们共同的记忆。虽然中间有年代的隔阂,但恰恰这个隔阂是一个纽带。我们如何看待那个时代,或者说革命浪漫主义在我们这些年轻的创作者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体现,《永不消逝的电波》带来了创作者的答案,可以说它是超越时间、跨越时代的。”《只此青绿》在央视春晚演出的那个段落,当队形形成三角的时候、当舞者慢慢转身的时候,韩真的内心想象她们就是一座山峰,“她们经过了几千年的斗转星移,在缓慢出脚的过程中,其实是有山的气魄和压迫感的,同时音乐中有宇宙变迁的感觉。跟作曲家沟通时,我说‘如果这段音乐让我听到具体的人和情感了,我觉得就不对了’。这段舞蹈的音乐力量应该是石破天惊的,是有体积感的,或者说它给予我的第一个感受,是空间感。而作曲家顶着很大压力很好地完成了这段音乐的创作。”
吕亮就是那位“顶着很大压力”创作《只此青绿》音乐的作曲家,他特别提到了“韵律的传承与创新在舞剧中的体现”。吕亮讲道,“当时韩真只是给我做了一个动作,这个动作就是‘韵’,这个动作是要体现宋代女子的静态美,但是她的眼神是很孤傲、很冷的。”在创作过程中,吕亮写过很多版本,但是都不尽如人意,最后他选用了最简单的五声音阶。在民乐乐器选择中,吕亮用了古琴和古筝。“因为古琴有宋的古雅的味道,可以说是一种‘韵’。而古筝又特别有张力,带有律动性。我把古琴和古筝两种乐器做了叠加,这样它既有韵味,同时也有律动。我还把摇滚乐的节奏拆开放在里面,把鼓、吉他的和弦隐藏着拆开,换成了民族乐器。钢琴作为支撑,管弦乐作为铺垫,民族乐器作为穿插,根据鼓的节奏和律动韵味与舞蹈做一个巧妙的结合。将现代舞融合在里面,但宋的韵律一直在保持着,也就是这部舞剧独有的‘韵律’与‘味道’。”吕亮说。
杨帆常年深耕在舞剧行业,对舞剧音乐的创作有着诸多专业上的思考和创作上的期待,他以“舞剧音乐中的文学精神与交响性”为题分享了对于舞剧音乐创作的独特见解。“在音乐创作中,文学性在音乐中的体现,其实是非常深刻的。很多伟大的音乐作品,与文学的关系都是水乳交融的,我想音乐和舞剧也是一样的情况。在我创作舞剧音乐的过程中,我永远会问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做这部剧要说什么。剧本是一剧之本,舞剧在导演即兴工作的台本之前,还会有文本的呈现。”杨帆以其作曲的三部舞剧中的三句话为例,阐述了自己创作这三部舞剧的内心支撑,“第一部《永不消逝的电波》,‘长河无声奔去,唯爱与信仰永存’,在我创作整部舞剧期间,我反复地去感受这句话。写的时候去感受,不写的时候也会去看一看,对我个人来说是触动非常大的一句话。第二部《天路》,是我个人创作的第一部舞剧。‘一条是高原上的天路,一条是连接幸福与美好的心路。’这是我在西藏采风期间,坐在绿皮火车上,路过某一个地方车站,看到藏族同胞的笑脸并得到他们的反馈时所得到的感受。第三部《咏春》,‘英雄站在光里,而我们愿是那束光。’是因为这部舞剧采用了多线叙述,并且主人公是一个灯光师的人物形象。”在杨帆看来,音乐和舞蹈就像“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一样,会争吵,有幸福,有回忆,有未来。
文子的音乐创作涉猎广泛,不仅有舞剧《门》等作品,他创作的电影音乐如《白日焰火》《爱情神话》都是口碑与票房双赢的佳作。他从“试探当代舞剧音乐的民族性与当代性”角度分享了他的思考。“在当今自媒体、短视频盛行的时代,大家欣赏作品可能需要的是一种短时间内立马见效的艺术效果。所以我就想通俗性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一个代名词,后来我觉得它又不完全是,但是它确实是一个主色调,这是我们都能够感受得到的。”文子谈道,他创作舞剧《门》的音乐最初的理念就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表达,这是主创团队一致认为的核心。那么怎样理解和诠释传统与当代,并将两者有机地融合来引领音乐的创作,就形成了舞剧音乐的审美导向,也奠定了整个舞剧的底色和基调,“在今天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我们见到的新东西特别多。怎么把最新的一种手段或者一种语言运用到民族文化的表现上,我认为是作为当代中国艺术家的一个重要的课题”。
与文子有着同样思考的还有赵博。舞剧《红楼梦》一票难求,其中音乐创作也功不可没。赵博近年来通过大型活动和舞剧的创作,尝试过各种各样的音乐创作手法和方法,既有传统类型的,也有实验性质的,既有单一乐器的、偏传统乐器的,还有电子音乐的尝试,在创作过程中他发现了很多种可能性。他特别谈到了“当代审美下的电子音乐在舞剧中的应用”,认为电子音乐会给舞蹈工作者们带来更大的创作空间,无论是肢体上的,还是想象上的。“用单段体、单一情绪的音乐去构建舞蹈,是我这几年不断尝试去做的工作。从实验性来讲,音乐和现当代舞蹈舞剧相结合,能够构建更强烈的冲击力和张力,带来更强大的远近空间、左右声响、强弱关系等,这些都像‘新大陆’,带给观众不一样的感受。”赵博谈道。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