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批评向来不受欢迎。但是,批评不等于批评家,所以,“批评失语”是一个伪命题——是批评家失语,而不是批评失语。另外,有“批评家”的身份,未必会发批评之音,所以,“坐台批评”指的是以“批评家”的名义卖点行话的“伪批评”。纵观中国当代批评家的发“家”史,其实也是一部“伪批评”的泛滥史,而真正的批评史则只能是山重水复的革命史!中国当代艺术总共不过三十余年时间,近年普遍认为“第四代批评家”已经成长起来并磨刀霍霍抢班夺权之野心颇切。然而,无论“第四代批评家”们正在批评界掌握着何等的局面,当下的艺术批评的力量日渐衰微却是不争事实,那么,到底是谁在扼杀批评?
中国其实没有职业批评家,职业批评家早就饿死了。当下被普遍承认有批评家身份的“批评家”们多数身份复杂,几乎都同时拥有策展人、教授或者艺术家、媒体人等另外两到三个身份。可以想象,这些身份暗示着不同的利益共同体,利益共同体越多,批评所受的局限就越大,到最后,很可能这个人只是拥有批评家的身份,而不可能做出哪怕一丁点的批评——因为身份过多,都是利益共同体,也不好厚此薄彼。或者,有很多“批评家”早年做过很多尖锐、猛烈的批评,但是年纪越来越大,关系网越铺越广,最后,虽有批评之念,却是再也不能摆上台面了,摆在台面上的不过“对酒当歌”而已,剩下的,只是事实为“表扬家”的“批评家”的身份!总结起来就四个字:混口饭吃!
另一方面,艺术圈批评家水分太大,似乎凡是知晓一点理论、能凑个文章、策个展,间或骂骂人在圈子里混得好的,都是“批评家”。事实上,也并没有谁有批评家的身份证明或者相关证书,“批评家”的身份,只是一种圈子里的身份认同。不过,这个身份认同就像艺术家的身份那样不靠谱,会拿画笔刷两笔或者脑子一热拼了个七零八落的作品的人都敢称自己是艺术家——典型的例子就是毕加索画了一辈子画是艺术家,前段时间陈冠希拼了个红红绿绿的东西,也开始称自己是艺术家。后现代真是流毒无穷,“人人都是艺术家”之后又衍生出了“人人都是批评家”!事实上,“人人都是艺术家”实际上否定了经典艺术,而“人人都是批评家”则否定了正儿八经的批评。但这些都是些不学无术之徒所狂热追捧的。有时候想想,混个批评家的身份真是太容易了,英语好点混个博士翻两本书再到处出出场走走穴就成了批评家了——这个世界太疯狂!
但永远只有更疯狂,没有最疯狂。为了温加饱,批评家们出卖了批评;中庸的“以和为贵”,排挤了批评;批评家的水准,陷害了批评;但是更让人抓狂的是,年轻一代的批评家们似乎还在遵循着老一辈批评家们的靠出卖批评“发家”的轨迹,前仆后继永劫不回归。倘若有青年批评家们稍稍想跳出这个怪圈做独立批评家时,不单要遭受生存危机的威胁,还会受到万恶的资产阶级们的胡萝卜与糖衣炮弹威逼利诱,更可能会受到不独立的“批评家们”的围剿。前文说的“第四代批评家”们所以被定性为“抢班夺权”,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吧?所以,年轻批评家们的成长史,其实也是一部血泪的变节史。批评家们的血性与孤傲日益消亡,一如现在的娱乐圈,放眼望去,尽是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某种程度上说,自从栗宪庭取得“教父”霸主地位之后,批评已然在这样的怪圈中青黄不接——或言盛极而衰。否则,老栗多年不问江湖事,怎么从未听说有过“教父的接班人”横空出世?“教父”怎么从未钦点过接班人?
然而,即便批评无法避免被排挤、打压甚至扼杀,批评一直以批评自有的方式存在着,批评家可以被杀死,批评无法被打败。
文章写于2011年
(编辑:项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