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巴人汲水图
徐庆平,1946年生于北京,是徐悲鸿的次子,现任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研究院院长。作为著名的美术史论家,他又该怎样评说父亲的艺术影响力?
记者:徐悲鸿个人及其作品对我们有怎样的借鉴意义?
徐庆平:只有熟悉中国和世界艺术发展的历程,才能在中国艺术好像穷途末路的情况下让其复兴。如果你读过“四书”中的《中庸》,就知道里面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这句话。什么叫做“极高明而道中庸”?具体到中国画创作时,是写意还是写实,是抽象还是具象,处理黑与白的矛盾、虚和实的矛盾,甚至在画一条线的时候,是缓和还是迅疾,是柔还是刚。只有把这些矛盾协调得恰到好处,就是“极高明而道中庸”。父亲曾说“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绝者继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绘画可采入者融之”。今天中国画所面临的问题,与“五四”运动时期所面临的一样,可以看看我父亲当时是如何处理这一问题的,会对今天的艺术家有所启示。
记者:据雅昌网统计,到目前为止,艺术品拍卖市场上拍徐悲鸿作品已超过万件,当然这中间有重复上拍的情况。您认为这个数据真实吗?
徐庆平:这个数据肯定不是真实的,即使包括重复上拍的作品,也是不可能的。我父亲的真迹,在国内收藏最多的还是北京的徐悲鸿纪念馆,有1200余幅,其中油画100多幅;其次是东南亚地区;再就是散落民间的一部分。所以市面流出来的作品,绝大多数不可信。
记者:现在很多人在反思徐悲鸿先生提出的“素描是一切绘画的基础”,您对此怎么看?
徐庆平:我父亲要求学生完成一张素描作业后,还要默写一张。打分的时候,不是针对先前画的那一张,而是默写的这一张。为什么这样?因为只有你默写出来了,才算真正掌握,才真正理解架构等要素。所以,素描默写才是检验绘画实力的和天分最好证明。素描只是他提出的第一步,只有过了这一步,才有可能往下走。
广州美协副主席孙戈:
徐悲鸿已成中国美学传统的一部分
传统不是铁板一块,不是一个固化的模式。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创新,经过一段段历史时期后,就变成了一个个的传统。回望20世纪美术史,徐悲鸿、蒋兆和等人奠定的人物画创作及美院教学体系,已经成了我们的传统,或者说我们传统中的一部分。
不管你承认与否,徐悲鸿引进西方古典主义,的确彻底革新了中国人物画创作,为中国水墨带来了新的表现方式。所谓中西融合好不好,可能至今也是一个悬而未决的话题,但你必须承认这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并衍生出诸多新的可能性。
对于一种美学思潮或者一个人,显然很难用简单的“对与错”来进行价值审判,而需把它放到具体的历史情境中去理解。徐蒋体系及其倡导的现实主义,在特殊的年代曾一统天下,这显然不是好事。但总不至于一棍子打死吧——至少,不过是迎合了政治的需要。
我们可以反思激进的“文艺革命”,并进行广泛的理性探讨。但试图将“革命”彻底否定,这是不是另一种简单的粗暴呢?是不是恰成了我们正要反思的“革命”本身呢?在这个文艺价值混乱的年代,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说,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呢?
“徐悲鸿把我们的美学传统引进死胡同”的说法,委实欠缺理性。他所确立的审美原则,早已化为中国美术史的精神资源。不管怎样,你绕不开徐悲鸿。
著名美术史论家苏立文——
徐悲鸿作品仅止于合格
尽管一位中国的现代派画家向我(苏立文)表示过一种激进的年轻艺术家所共有的观点,即徐悲鸿使中国艺术的发展滞后了50年,但是我们必须承认在徐悲鸿的有生之年,他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而他的奋斗、成功和失败,或许比其他任何艺术家的经验都更能影响中国20世纪绘画的历史。
在相对短暂的生涯中,徐悲鸿走过了从清末一个画祖先肖像的画家到一位沙龙油画家,再到一个共产党政权下的模范艺术家的路程。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一个理想主义者和一个浪漫主义者,在艺术技巧和目的的严肃性方面为学生们树立了崇高的典范。人们一直这样认为,也应当这样认为,尽管他的技术革新对中西对话是一种贡献,然而他不是一流的艺术家。
他的绘画不论是水墨画或是油画,少数风景画除外,很少给人以意想不到的惊喜感,或者一种视觉的内在紧张感,甚或是一种愉悦的美感。他可能是一位热情的爱国者、一位忘我的教师,但是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说到底唯一的一件事——绘画本身,他却缺乏刘海粟和林风眠那样的热情和虔诚。因此,他的作品几乎仅仅止于合格而已。
此外,当徐悲鸿24岁来到西方时,对于1880年之后的欧洲绘画视而不见,也从没有再度审思过它们。与毕加索和马蒂斯同居于巴黎,他似乎对此完全漠视,对于更前卫的东西甚至更加仇视。
他认为“形式主义”的艺术反映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堕落;形式主义者坚持艺术不过是“艺术家思想的反映”,因而将艺术与生活分离。徐志摩与徐悲鸿争论,指出他把美等同于写实主义,而美存在于形式自身。徐悲鸿明显的无视,似乎是用心良苦的,因为他真诚地相信他的学生所需要的不是根基肤浅的现代派,而是西方技巧的坚实基础。他贡献了值得赞扬的东西,或许这就足够了。
他人眼中的徐悲鸿
徐悲鸿可以称为画匠、画师、画圣,但是他是“美盲”,因为从他的作品上看,他对美完全不理解,他的画《愚公移山》很丑,虽然画得像,但是味儿呢?内行的人来看,格调很低。但是他的力量比较大,所以我觉得很悲哀。审美的方向给扭曲了,延安的革命思路加上苏联的影响,苏联的东西还是二手货,从欧洲学来的。这些东西来了以后,把中国的审美方向影响了。
——吴冠中著名画家
我有时候真想写本《素描批判》,不像现在那样把素描作为金科玉律。素描在我国美术教育中有如此地位,与徐悲鸿有关。徐悲鸿好像说过,素描是一切绘画的基础……我没有素描基础,不是照样画创作?中国传统绘画从来就不画素描,难道就是没基础了……但如今徐悲鸿如果回来,到各大美院走一圈,恐怕要抱头鼠窜。素描变得像今天这样,完全是为了应试。
——陈丹青著名画家
(实习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