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纬
这是第一张有人物的照片,由路易斯·达盖尔1838年采用银版照相法拍摄。
170年了,摄影还在继续,照片还在无穷无尽地生产和消费,摄影是我们急流滚滚的生活激情的出口?还是作料?
今年是摄影术诞生170年。其实对于我们这个国家来讲,从年头到年尾,形成整数的纪念事情还不少,躬逢其盛,摄影也该天时地利人和一番。
就我对摄影史有限的认知,技术层面而言,达盖尔银版摄影术、傻瓜相机和数字相机,是真正重要的大事件,是龙骨,其他的,都是添砖加瓦。
就我对摄影史有限的认知,内容层面而言,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和罗伯特·弗兰克是真正重要的摄影师。卡蒂埃·布列松集前人之大成,锻造明亮的秩序,罗伯特·弗兰克以其永不可及的惆怅为我们开辟了新的道路。简单点说,卡蒂埃·布列松是沉浸在奥斯维辛前情景的人物,罗伯特·弗兰克是靠奥斯维辛之后不写诗起家的。在他俩之前,所有的人物都是铺垫,在他俩之后,至少到目前为止,多少都是平庸之辈甚至是欺世盗名的酒囊饭袋。有趣的是,这两位摄影师都与中国有着关系,卡蒂埃·布列松60年前的著名照片,为改朝换代提供了证词;而罗伯特·弗兰克,83岁时不远万里作为一只巨大的花瓶,被矗立在盛世中国的宏大背景前。卡蒂埃·布勒松的风骨摇曳生姿,他死后3年,罗伯特·弗兰克他老人家喝了一碗变质的鸡汤以后在摇晃生姿。
这些就是摄影170年历史能给予我们的了,我们有理由感到欣慰。
那么,除了这些,我们还能拥有些什么呢?一个出色的摄影师和一个平庸的摄影师,他们之间的区别,可能就在于——是在170年里面打转,还是把眼光拉长拉远,看到摄影以外的世界——这是书本里讲给我们听的道理。
不是吗?皮埃尔·阿尔都塞(Louis Pierre Althusser)早就这样写过:“要看见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要看见那些‘失察的东西’,要在充斥着的话语中辩论出缺乏的东西”,他是诚恳地希望我们在文本中发现空白的地方,我们需要某种完全不同于直接注视的方式,这是一种新的、有信息的注视,是由视域的转变而对正在起作用的视野的思考产生出来的。但我总觉得这些话对摄影师讲,基本上属于对牛弹琴。罗伯特·弗兰克有机会来中国喝汤是因为他到底还是没看见那些“失察的东西”,他能看见美国人,可他不认识中国人,他老了,他应该在精力充沛目光如炬的年头过来,那就不一定会摇晃。
不少中国摄影师以一当十的山大王气魄以前时常令我惭愧不已,我想他们怎么就这样有勇气把自己的照片挂上墙、印成书,还卖给别人?
人们一直认为钱玄同说的“凡爱好摄影者必是低能儿”这句话是偏执的,我也觉得他说错了,看看如今的情形,庞大混杂的摄影人群,名目繁多的摄影活动,如火如荼,摄影时至今日,早已不是摄影者的事情了,而是包括摄影者在内的所有从业者和利益相关者的事情了。钱玄同的错,在于他把摄影只当成是摄影者的事情了,他和阿尔都塞一样,是傻得可以的书呆子。
许多时候,还是看着摄影早期的那些朴素的照片才会让自己心动,我是对于我们可以踵事增华缺乏信心的。170年了,摄影还在继续,照片还在无穷无尽地生产和消费,摄影是我们急流滚滚的生活激情的出口?还是作料?又或是一种自慰的方式?是我们想象力的替代品?还是想象力本身?170年了,时代变了,人间换了,风急天高,好吧,让我们跟着罗伯特·弗兰克一起摇晃生姿。
(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