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原本天天“说人家”的记者,突然“被人家说”了。先是福州某单位工作人员失误,将本想发在个人微博上的恶评,发到了单位官方微博上。这恶评将记者骂作只会奔着钱去干活的“狗”,引起轩然大波。次日,广州新快报记者陈永洲真面目显露,受人指使收人钱财,大肆发表失实报道的劣行曝光。两件事凑到一块,当惯了喉舌的新闻界,顿时陷入了满嘴黄连的尴尬境地。
黄连苦则苦矣,但清热解毒功效还是很明显的。新闻界慢慢咀嚼,细细消化,好好吸收,自当有所裨益。
跳出具体事件之外,让人感兴趣的却是,对于一人一事的批评,为何很容易被宣泄为对整个职业群体的谩骂。
回想这些年来社会公众的议论,一种贴标签式的妖魔化的省事简便型言论值得警惕。说到城管,便是打人;说起教师,便是有偿补课;谈及医生,便是天价处方回扣药;论及政法部门各单位,便是吃了甲方吃乙方……照这样说下去,目前的社会似乎像唱词里所说的那样——洪洞县里无好人了。
然而,哪怕是最苛刻的议论者也无法否认,他们有许多亲友,都在从事他们所诟病的上述种种行业,其中不乏自己信赖、尊重的至亲挚友,也不乏社会公认的好人。若在平和状态下,议论者不难顾及这一点,往往能够就事论事,而不是抡起李逵的两把板斧,不分青红皂白排头砍去。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种种偏颇的言词,绝大多数是出于激愤状态下的情绪宣泄。
现代社会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交流思想,切磋观点。知人论世的前提是察事识人,察事识人需要的是客观观察、公允评述,而不是哗众取宠。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对于清末谴责小说的评语,或许可以借用过来,给当下浮躁的评论之风抹点清凉油。他说,谴责小说“揭发伏藏,显其弊恶,而于时政,严加纠弹,或更扩充,并及风俗。虽命意在于匡世……而辞气浮露,笔无藏锋,甚且过甚其辞,以合时人嗜好”,远远比不上讽刺小说。
个人也好,社会也好,情绪都需要宣泄,但若宣泄不当,则会形成具有强大杀伤力的负能量。将一人一事或数人数事的负面评价,无限扩大为对整个职业群体的妖魔化,进而扩充为各行各业均是如此,以一副世故者的面目和口吻,动辄声称“社会风气如何如何”,是极端不负责的表现。
这种谩骂式的宣泄和世故者的口吻,隐藏着一句更世故的潜台词——火到猪头烂,钱到事儿办,从而为名目繁多的潜规则预设了绿色通道。它在客观上导致了社会关系的板结化,人与人之间,单位与单位之间,人与单位之间,似乎只剩下了利益的纽带。这种板结的关系,又倒过来验证谩骂的“正确性”,从而形成恶性循环。
批评的心是温热的,哪怕它板起严肃的面孔,因为它的目的在于建设。谩骂的心是生冷的,哪怕它自以为“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因为它的意图在于毁灭——为了毁灭坏的,不惜将好的一并毁灭了去殉葬。不过,这样灭下去,你又何以独善其身?
(编辑:刘颖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