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佛罗伦萨，才真正感觉到这是在意大利。也许是因为到周末了，我能看到更多的意大利本地市民走了出来，一眼看过去，还是特别容易在人群中隐约地看出文艺复兴作品中的人物遗貌。
以大教堂为中心坐标，我在佛罗伦萨的各条街道观赏游览了一整个下午，发现处处都有宏伟的建筑，漂亮的石头装饰，以及美丽的行人们络绎不绝。从大教堂往古桥处走，我还遇见了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艺人，正给在欧洲工作的一对中国情侣画双人简笔肖像，其手法极其娴熟，也特别仔细认真。画完后，老人还特别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意大利工匠之技艺追求完美的精神品质，在那一刻尤为显现。
在他送走了那两位中国情侣后，我与他交流，并要了一份他的简历看看。我即送了他一个我的中英文名片，他看完后，神情面容特别愉悦。道别时，他使劲地握了握我的右手。我忘记了告诉他，他的眉毛和眼睛，看起来有些神似莱奥纳多·达芬奇。
佛罗伦萨市貌，图 · 刘东坡
第二天一早，怀着愉悦的心情，我从河边走了十多分钟，便来到了乌菲兹美术馆（The Uffizi Gallery）。稍许排队后即进入，门票每人8欧元。进去，首先看到诸多文艺复兴之前的圣教题材画作。作为世界著名的绘画殿堂，乌菲兹美术馆因为大量的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名作而蜚声国际，素有“文艺复兴艺术宝库”的美名。眼前的这一批圣教题材画作创作在文艺复兴之前，画面多显平面感，但是看得出来绘画技法严谨，人物十分庄重耐看。长廊侧顶上的左右两侧，都摆满了各种人物肖像画，也许这些都是美第奇家族里的过客。这批肖像作品大都尚好，然而多数也并非经典。
《乌比诺公爵与夫人肖像》皮埃罗-德拉-弗朗西斯科，图 · 刘东坡
如今，乌菲兹美术馆共有46个展室，分为三层，收藏着约10万件名画、雕塑、陶瓷等艺术作品，可以说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艺术博物馆之一。作为整个欧洲最重要的文化展示之一，乌菲兹美术馆里的大部分作品是13到18世纪的传统艺术，包括意大利派、佛兰德斯派、德国及法国画派的绘画和雕刻。
乌菲兹美术馆
按照时代顺序和流派分布，这里陈列着欧洲曾经的艺术盛况。乌菲兹不愧为被全世界的艺术学生视为视觉宝库，在这座始建于1559年的美术馆里，人们既可以看到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发展的历史，也可以了解到欧洲艺术、尤其是绘画艺术的各种流派与演变。
《圣家族》李昂纳多·米开朗基罗，1507，图 · 刘东坡
虽说美术馆内的藏品丰富到玲琅满目，而真正让我感到兴奋的是以下几个展厅的作品。首先，是米开朗基罗的名作《圣家族》。真迹的确是宏大而美丽，人物造型坚实如雕塑，衣纹节奏大气，色彩美感强烈有力，就连细节的转折明暗也如此美妙。相比之前看到的诸多优秀的画作，《圣家族》实在是气势恢宏。这让我不禁感叹，即使其他文艺复兴时期的优秀大师级作品，若放在米开朗基罗的作品面前，恐怕也要顿时黯然失色。果然，大师就是大师！不可否认，之前的几个展厅里的那些画作技法一流、构图讲究，但是文艺复兴三杰的大师一出马，便马上被米开朗基罗的光芒夺去了瞩目的色彩。
拉斐尔《金丝雀圣母》1507，图 · 刘东坡
其次，拉斐尔馆中的作品也叫我惊叹不已。在文艺复兴的“美术三杰”之中，拉斐尔被誉为“画圣”。我曾一度疑惑：为何不是达芬奇被称为画圣？而当你真正站在拉斐尔的画作跟前，例如《金丝雀圣母》（Madonna of the Goldfinch），双眼看到如此精致优雅的画面时，画中那完美无瑕的圣母与纯真无邪的天使时，你便会懂得了人们给予他的赞誉。画面中，圣母玛利亚一手持书就坐，而圣子在其两膝之间，并爱抚着幼年圣约翰给他的金丝雀。在此画中，拉斐尔第一次尝试在前景中心创作人物群像，同时在背景里画上远山与风景，向达芬奇的手法致敬。这幅画是拉斐尔为商人，劳伦佐·纳西与桑德拉·卡尼加尼1505年的婚礼所绘制的作品。
拉斐尔《青年拉斐尔的自画像》1506，图 · 刘东坡
作为尘世中的凡人，拉斐尔至臻至美。27岁，在通往而立之年的时候，拉斐尔选择追求永恒的完美，博采众长，在罗马绘制了惊世骇俗的完美典范《雅典学院》，把欧洲文艺复兴推向了巅峰。后世的画师们都向往着拉斐尔式的完美，但无论是矫饰主义、巴洛克风格和洛可可艺术，都无法突破拉斐尔创造的那种完美。拉斐尔的父亲是乌尔比诺的宫廷画家，也是一位擅长诗歌的人文主义者、一位文人画家。他对拉斐尔的教育与拉斐尔文质彬彬的性格不无关系。在佩鲁吉诺的工作室里，拉斐尔体现出异于常人的艺术天赋，21岁便初出茅庐，便轻而易举地超越了他的老师。在一个二十、三十岁年龄阶段的天才画家身上，也许亦不需要想到什么，他的笔触，他的构思，他的作品，就代表了文艺复兴画圣的气质。
作者刘东坡的拉斐尔画像速写，图 · 刘东坡
于此，我侧站在拉斐尔于1506年完成的自画像旁边，现场写生，临摹了一幅他的自画像。有过往的游客看到后啧啧称赞，其中，亦有日本的游客也过来称赞。因为我当时是侧身站着，斜边面对临摹，画了大约二十分钟，而后观看完成的速写画作时，发现我的画因为侧站角度而显得人像稍有拉长与夸张。不知道画圣拉斐尔如若看到我的速写之作，会不会“呵呵”呢？
乌菲兹美术馆门前雕像，图 · 刘东坡
乌菲兹美术馆的诞生与佛罗伦萨曾显赫一时的美第奇家族密不可分。美术馆所在的乌菲兹宫，就曾是美第奇家族办公的地方。“乌菲兹（Uffizi）”一词，即为意大利语中“办公厅”的意思。美第奇家族是意大利著名的大银行家族，被称为佛罗伦萨的无冕之王，从经济到文化，实际统治了佛罗伦萨近长达三个世纪。这个家族从15世纪到18世纪，先后出了三位罗马教皇和两位法国皇后。
波提切利《春》，图 · 刘东坡
美第奇家族对意大利的文化和艺术有着卓越的眼光和不可忽视的资助力量，不少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画家、雕塑家都与这个大家族有着深刻的联系。乌菲兹宫，本身即为一幢文艺复兴风格建筑的杰作，后经几次改建，在300年间终于成为了美第奇家族成员的藏品宝库，一切陈列和布置都彰显家族气势。1581年，美第奇家族开始把自己收藏的艺术品向市民展示。1765年，这里正式成为了乌菲兹美术馆，扩建展室，对外开放。展品中就包括达芬奇的《博士来拜》、米开朗琪罗的《圣家族》、波提切利的《春》、《维纳斯的诞生》以及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纳斯》等一批世纪级名画。
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图 · 刘东坡
其中，波提切利与提香的作品也值得人们仔细观看。在15世纪的8、90年代，波提切利是佛罗伦萨最为出名的艺术家。他的画中宗教人文主义的思想明显，却在设计安排上充满了世俗精神。而在后期的绘画中，波提切利又增加了许多以古典神话为题材的作品，相当一部分采用的是古希腊与罗马神话题材。他的画，风格典雅秀美、细腻动人。特别是大量采用教会反对的异教题材，如大胆地画全裸的人物，对以后绘画的创作影响很大。
波提切利的作品素来优美，且富有诗人般的想象力。《春》与《维纳斯的诞生》都是这位艺术家毕生的杰作。1485年完成的《维纳斯的诞生》表现的是希腊神话中代表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从大海中诞生的场景，这幅画的风格在当时颇为与众不同，不强调明暗法来表现人体造型，反而更强调轮廓线，使得人体有浅浮雕的感觉，而且极适合装饰作用。画面中的女神肌肤洁白，金色的长发飘逸，脸上却又挂有淡淡的忧愁、迷惘和困惑，无愧为是完美的女神形象。天空、大海、贝壳、风神，整幅作品画面如幻如真，虽然明暗法还未完善，但他的画作轮廓线条尚重，不与明暗一体。宛如中国写意人物画里的线条，具有独立性的观赏价值，观之仍美不胜收。
《乌尔比诺的维纳斯》Venere di’Urbino, 提香1534年作，图 · 刘东坡
提香的画作应该是最后馆里的展品。在提香所处的时代，他被称为“群星中的太阳”，是意大利最有才能的画家之一。提香兼工肖像、风景及神话、宗教主题绘画。他对色彩的运用叫人惊叹，对后世的影响不可估量。在他的《乌比诺的维纳斯》作品前，我感觉美妙无比。他的笔触热情奔放，流畅自如，不拘陈规。画面响亮而又和谐，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和雄浑、华贵之美。人物造型的比例美感让人赞叹，床上被饰等细节处也是画得相当精彩。通过裸体人像的描绘展现人性的光辉，提香是这类人像第一等的诠释者。他的裸体画热烈而富有生机，传达出一种生存与生命的欢快感。因此，无论是《维纳斯》还是《梳妆的女子》，他的作品虽以女性人物为主，但都不失整体的大气，叫人看得过瘾！
《博士来拜》The Adoration of the Magi，1470，CosimoRosselli，图 · 刘东坡
最后，人们来到乌菲兹美术馆，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来看看大明星莱奥纳多·达芬奇的真迹。这里收藏了“一幅半”达芬奇的杰作：一幅是《天使报喜》也称《受胎告知》；半幅是他与老师委罗基奥在他学徒时期的合作完成的画作。
面对《天使报喜》这幅作品，我实在只能用“太精美”三个字来形容：画中两个女性与前景的花卉植物勾画精细，与衣纹饰品等都为精心设计，完美演绎，无不精彩绝伦！
《天使报喜》约1472年作，达芬奇，图 · 刘东坡
这是一幅木板上的油画，描写的是《新约·马太福音》第一章第一节中圣母受圣灵感动的故事，它属于达芬奇早期的杰作之一。这种题材在以前的画家手中已有各种表现，而达芬奇采用了大横幅的结构，展现出了美丽的贵族庭院生活，让视野更加开阔。他选用了对称的形式，画了跪在草坪上传达神旨的天使和正悠闲地在庭院中读书的圣母的两个形象。这里的天使报喜富有戏剧性，圣母玛利亚的神态虽然看似平静，但画中她左手往后一缩的小动作，也显露出她内心的惊讶。
《天使报喜》细节图，约1472年作，达芬奇，图 · 刘东坡
另外，那个达芬奇与老师合作的画中天使，刻画得也是相当绝美。尤其是天使身上衣纹的流美，与造型能力极富质感。看完了文艺复兴三杰，我确实感到这三个人真是各有各的美感，各有各的特长，宛如晋唐宋元的书画美学，看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叫人爱不释手。
达芬奇与老师合作的画作《基督受洗》中的天使，图 · 刘东坡
不过，这世上伟大的达芬奇只有一个，佛罗伦萨几千年的文艺复兴辉煌，谁又不是过眼云烟，唯有真的智者和大师永垂青史。如今回首，大师油画的浓墨重彩犹在，文艺复兴的人性光辉依旧！
乌菲兹美术馆中的天使雕塑，图 · 刘东坡
参观乌菲兹美术馆时，我与画友开玩笑说道，啥时候在欧洲各大博物馆的作品前，亦有本土标示文字，同时附有汉语与英文标题介绍，那样中国才算是真正强大了。需求决定服务！想想那些工作于欧洲各大奢品专卖店的中文导购员，或是大商场的票据上印有中文的“往返车票”字样，且不正好应验了这点吗？或许有天，在世界各大各小的美术馆内都能附有中文导图和中文讲解，就像是奢侈品专卖店的中文销售员一般热情洋溢用汉语跟你问候，并介绍每一幅作品背后的故事时，岂不是最好的参观体验。
乌菲兹美术馆中的基督画像，图 · 刘东坡
虽然，文艺复兴时期只相当于中国的明朝年代，“美术三杰”相当与“明四家”同期，但明朝之前的晋唐宋元相比之下厉害的人物居多。然而思想一下，油画在西方写实进程的艺术历史中，如果没有了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美术三杰率先登顶，那世界将是多么的遗憾！
佛罗伦萨老桥风光，图 · 刘东坡
参观完毕乌菲兹美术馆，走过昨天的行经路上，我又看到了那个意大利优雅的老肖像艺人。他又刚刚画完了几位女性游客，我从路的对面经过，未与他打照面。但意大利艺匠的气质，以及他那优雅的后梳发式，依然历历在目。下午，我去了米开朗基罗广场，可以找到一处能够俯视看到宏伟的佛罗伦萨全城的地方。可惜当时也未能画画，只能取景拍照数张风景，以备日后创作素材之用。
（编辑：李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