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图片来源:Ramboll
坐落于伦敦泰晤士河南岸的泰特现代美术馆,与圣保罗大教堂隔岸相望,并由千禧大桥连接起来,从2000年开放以来,它一直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现当代艺术博物馆。在2017年9月泰特现代美术馆发布的年度报告中显示,得益于2016年6月布拉瓦尼克大楼(Blavatnik Building)新空间的开幕,泰特现代美术馆在2016年到2017年中接待了640万游客。同时,泰特美术馆群(泰特不列颠美术馆、泰特现代美术馆、泰特利物浦和泰特圣艾夫斯)旗下的四个网站总共拥有840万名游客的访问记录,达到历史最高。
泰特现代美术馆馆长弗朗西斯·莫里斯(Frances Morris)在讲座现场,图片来源:TANC
21世纪的博物馆正在演变成一个人们邂逅,并且产生社会联系的当代集会场所。而泰特美术馆正在通过研究艺术对社会的价值来扩大它的受众群体。5月13日,泰特现代美术馆馆长弗朗西斯·莫里斯(Frances Morris)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带来了一场聚焦当代艺术机构与观众间关系的讲座。在讲座中,莫里斯强调博物馆应该积极与社区、学校等机构建立合作,促进内部与外界的交流,鼓励公众参与到美术馆的公共空间中,与观众产生更紧密的联系。
2017年Tate Exchang项目数码艺术制作活动现场,图片来源:youtube
实际上,泰特现代美术馆在过去几年中,不断实践这一目标。除了在布拉瓦尼克大楼增设了两个互动数字空间,并推出了一款新的手机应用,使美术馆观众能够在参观后找到最近的吃饭、购物和闲逛的地点以外,泰特现代美术馆还在线上推出了近500部国际知名艺术家及其工作室的视频短片,吸引了数以百万计的网友观看。而在2016年9月推出的“Tate Exchange”项目中,通过与60多家跨界机构展开合作,该美术馆第一年就吸引了超过23万观众,其中许多人此前从未光顾过艺术空间。同时,泰特美术馆群也积极与其他机构分享收藏,在2016至2017年度,泰特美术馆群向全球29个国家的233个机构总共借出了1079件收藏。
泰特现代美术馆馆长弗朗西斯·莫里斯(Frances Morris)在讲座现场,图片来源:TANC
然而,莫里斯仍然表示泰特现代美术馆的观众构成令她感到担忧,急需改变。在泰特现代美术馆的观众统计数据中显示,其中70%有接受过大学教育,16%具有专业的艺术背景,53%是国际访客,18%来自黑人和少数民族,家庭访客仅占据10%,年轻人只占比19%,而低收入群体只占到6%。伦敦是一座人口结构复杂的城市,也是世界上拥有最多元文化的城市之一,但泰特现代美术馆的观众群像则是一个非常聪明、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相对富裕的群体。
莫里斯认为泰特现代美术馆是一座国际博物馆,却并没有很好与社区建立联系,而这正是泰特现代美术馆在下一个阶段中需要进行更多尝试的地方。“人们需要在一个舒适的空间中找到归属感,美术馆需要能够满足这一点,吸引更多观众参与、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并产生相关社会联系。社会动机将是其中一个重要的驱动力。”
弗朗西斯·莫里斯(Frances Morris)先后毕业于剑桥大学与考陶德艺术学院,是泰特现代美术馆的第一任女性馆长,也是其首任英国籍馆长
Q: 今年国际博物馆日的主题“超级连接的博物馆:新方法、新公众”也涉及到观众这个问题,您是如何看待这个主题呢?
A: 任何博物馆都不应该单独行动。不论是国际上和地方上,我们都处于一个重要生态组织之中,并且拥有着共同的核心价值观。
来到中国的经历对于我非常有趣,尽管我们的国家大相径庭,历史截然不同、政治框架也非常不一样,但作为博物馆机构,我们能够分享的却很多。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也分享彼此不同的经验。通过连接不同的机构,建立工作网络的方式对博物馆有很大好处,因为我们可以互相学习。我在英国20多年的从事的事情之一就是帮助建立我们的国家网络。
泰特利物浦美术馆,图片来源:liverpoolvisit
泰特美术馆不是一个单一的组织,我们不仅在伦敦有两座美术馆——泰特不列颠美术馆和泰特现代美术馆,在英格兰的南部和北部也均设有空间。但同时我们还与35个地方博物馆和画廊建立了联系,这属于我们所谓的“泰特加网络(Plus Tate Network,又被称为Tate Connects)”的一部分。它就像一个自助组织,其中心意义是将泰特的知识和资源与更小的组织分享,但同时,我们作为大的国家机构也可以向与社区紧密联系的小组织学习。
Plus Tate Network标识,图片来源:liverpoolbiennial
在未来的几年里,所有的博物馆都将开始变得更加多元化,因为我们应当意识到,博物馆不能只选择一个观众,或者倾向于服务某一个观众,我们必须为每个人服务。我们不能歧视,而是必须和每个人一起工作。大组织要像小组织一样运作,同时在某种程度上,小组织也必须要自信,像大组织一样发声。而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实现我们的目标。
Q: 2016年9月时,泰特现代美术馆在“开关室”(Switch House)中推出了“Tate Exchange”项目,观众可以在此作演讲、辩论、欣赏临时展品或其他活动,同时,艺术家和业内人士也可以举办不同项目及活动,促进围绕着艺术、社会及更广泛话题的不同对话,其目的是探索艺术对社会能产生何种影响,并希望为博物馆寻求新的观众。这个项目是否达到了最初设立的目标,您又是如何看待博物馆、公众与社会之间的关系?
A: “Tate Exchange”真的非常有趣。这个项目空间就如同实验室般,一切都是一场实验。在这所实验室中,我们尝试与各种组织联系起来,比如暑期学校、志愿健康组织,还有一些小型公共艺术画廊,并且和他们一起设立研究课题。那么,当你把年轻人们带到学校去做这件事,会发生什么?在实验中我们能够去观察其过程和结果。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吸引人。
People’s Bureau在“Tate Exchange”中的项目,图片来源:People’s Bureau
这很令人兴奋,因为你可以明确地看到通过复杂的艺术作品,人们以不同的方式来参与讨论重要的主题。艺术作品是一种思考的对象,并且它也可以作为一种令思考得以成熟的工具。在生活中,我们很少停下来想想这是什么?这为什么?我该如何与它联系起来?但艺术作品能让你在一个可控的环境中来思考这些问题——我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来回应这个问题?这就是让人们明白艺术是如何影响他们的生活。这很有趣,因为我认为这是一个事实。当然,我们从很早开始就明白创造力的重要性。
艺术家Sarah Carne在“Tate Exchange”的项目“欢迎你”,图片来源:Floating World
另外,“Tate Exchange”是一种我们所谓的可以随时造访(Drop in)的空间,你无需预订,观众可以随时进来,然后感受到“嗨,欢迎来到Tate Exchange”的问候。温彻斯特艺术学院在5月13日刚结束他们今年在“Tate Exchange”为期一周活动,这是一个关于“如何打造艺术双年展”的研讨会,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加入其中。
“Late at Tate Modern”活动现场,图片来源:tate
我们还有“Late at Tate Modern”之类的项目,它与“Tate Exchange”想法上有点相似,但并不是以实验性的方式进行。成千上万的观众在晚上八点后来到泰特现代美术馆,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提供了很棒的音乐以及便宜的啤酒。但当他们来到现场,感受到一种艺术惊人的生命力,他们就会感到我还要再去。人们会做一些他们以前未曾尝试过的事情。这很令人兴奋,因为你意识到你可以改变生活。
实际上,很多第一次来“Tate Exchange”的观众是因为我们合作的组织鼓励他们前来。这就像一个网络,当你邀请一个小组织机构在此驻留并能够帮助到他们的朋友,这将为你带来潜在的新观众。很多参加“Tate Exchange”的年轻人对我们说,想参与进来,并和我们一起做事情。所以我的下一个挑战是如何在泰特现代美术馆创造一个空间和这些年轻人合作。
Q: 泰特现代美术馆观众的年龄、国籍、性别、文化背景多样,策展人该如何让不同的人都能够以自己的方式体验展览呢?
A: 通过不强加一个特定的叙述来限制他们的理解,然后提供许多不同的方式来参与展览。去年我们举办了“一个国家的灵魂:黑人权力时代的艺术(Soul of a Nation: Art in the Age of Black Power)”,这是一个关于美国黑人艺术的展览,其中运用了大量的黑人音乐。我们研究了从那个时期开始的很多音乐,美国黑人的遗产,例如爵士乐,现在仍存在于流行音乐中,这恰恰是人们可以参与的部分。而政治遗产也是另一个对那些不了解艺术,但了解政治,尤其是种族政治的观众非常具有吸引力的问题。
“一个国家的灵魂:黑人权利时代的艺术”展览海报,图片来源:Tate Modern
所以我们正在做的是在每一次展览中都尝试打破艺术世界的泡沫,因为泡沫是人为的东西。艺术家是在他们所处时代的社会、经济和政治背景下创造艺术作品。并且有时候,人们如果能够联系到社会、政治和经济的问题时,能够更容易理解艺术,并与艺术建立联系。找到是什么触发了艺术家的创作兴趣和你能够讲述的故事。人们喜欢故事,有时这可能是艺术家的生活,如果这个生活足够有趣的话。
琼·乔纳斯在泰特现代美术馆展览现场,图片来源:The Upcoming
现在正在泰特现代美术馆中展出的“琼·乔纳斯(Joan Jonas)”是一个很棒的展览,乔纳斯是一位美国表演艺术家,她已经84岁了。你知道她学生时期写的论文课题吗?毕加索。这个简单的事实提供了这样的兴趣。那些从未听说过乔纳斯的人,可能以为她就是位谁口中的一位老太太。她从毕加索的作品开始,但最终创造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激进艺术。实际上,乔纳斯一直对于老年观众极具吸引力。所以对于不同的内容,我们要运用不同方法。
Q: 泰特现代美术馆的观众群体中,儿童和青少年占比很小,而实际上现在每个机构都在表明他们对千禧一代的野心,泰特现代美术馆有针对于此做哪些方面的措施吗?
A: 我们现在观众的优先级是明显倾向于家庭和年轻人,这个想法贯穿着我们所做的一切举措。比如我们正在考虑把我们的咖啡馆放到一楼,和公园连接起来,让它更适合家庭。你还可以看到网络上我们所作出的努力,比如我们的网站有一个相对新的家庭和孩子的活动页面,在社交网络上我们也制作了很多短视频。
泰特现代美术馆内部,图片来源:youtube
它涉及到我们正在做的工作,以确保每一个来到博物馆的孩子都有一些事情可以做,也有一些东西可看。这是一个承诺,这是我的雄心所在。每年春天到夏末之间,我是否应该得到资金来激活南岸的景观,让人们参与进来?我的意思是,我们正在努力为家庭和年轻人做一些事情。
Q: 目前,泰特现代美术馆所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A: 如果真诚地讲,我认为最大的挑战是我们的抱负只有在社会履行对视觉文化的承诺下才会成功。我的意思是,如果学校放弃艺术教育,如果大学放弃艺术教育,如果我们的政府放弃艺术教育,我们将会变得非常孤立。所以我们必须非常积极和主动地向政府和利益相关者传达视觉艺术的作用。我们必须明确地发声,而并不是仅仅是做博物馆的大楼里做事情,我们必须成为一个积极的文化推动者,为文化说话。
Q: 在中国正兴起着越来越多的私人美术馆,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A: 我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问题。在我看来,这些博物馆的扩散并不是为了匹配大量的奇妙藏品,或者去处理关于建筑的奇妙设想,博物馆发展的一个元素似乎是房地产。但这不是说这些博物馆就没有希望发展成世界级的公众博物馆,因为泰特最初就是从私人收藏和个人收藏家的捐赠开始。我认为从私人到公众的转变不仅仅是关于砖块和灰泥,而是关于愿景和承诺、关于如何为公众服务、关于私人和公众之间的信任关系,所以我很期待会有哪些机构可以做到这一点。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