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段冲突,韩啸威胁的不是段君,而是批评家。批评家群体类似闹市的城管,社会权力结构中的底层群体,谁都敢打击。段君为什么会成为耙子?一是年轻又没有背景,二是比较温和儒雅,感觉好欺负。雅昌网约我写篇评论,让我从批评家和艺术家的关系入手。事发时我就觉得奇怪:两位在平时很理智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发生不理智的冲突?
韩段冲突,是批评家和艺术家的关系出了问题吗?是,也不完全是。在当代艺术圈,只要参与者声称自己是艺术家,被艺术场所接受,被艺术媒体关注,被艺术批评家评议,他就是艺术家。韩啸的情况有些特殊,他不是常规的艺术家。他有他的专业,不怕同批评界闹翻。闹翻了,大不了重新回到自己的领域。换了职业艺术家,大抵会隐忍。即便在欧美,艺术家也都在意批评家,因为后者是艺术圈的裁判。韩啸同批评家的关系,更多地体现为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韩啸出钱,批评家出场,在一个特定的时空做一件双方都有兴趣的事。事情一完,彼此两清。在批评变成职业行为的当代,这是一种常见的合作关系。只要不推倒市场经济,它就会无处不在。有人认为批评家的这种参与方式是坐台批评,无比反感。“坐台批评”是王南溟创造的词语。有一次深圳OCT现代艺术中心举办谷文达艺术研讨会,会议冠名国际,表示坐台走向了国际,或者说国际惯例走进了中国。当时,王南溟同我并肩坐台发言。他坐台的神态坦然,发言坦率。会后大家乘车去赶另一个水墨会,王南溟也应邀一道前往,正好坐在我的旁边。我调侃说:你怎么还去坐台?他愣了一下,下车走了。人走了,心却在台上。宽泛地看,一切表达观点的有偿露面都是坐台。开会拿出场费是坐台,被刊物和网站约写付费文章也是坐台。关键不在于坐不坐台,在于你坐在台上讲了什么。
韩啸同段君冲突之前,在室外的凉亭下曾同我长谈,谈到对行为艺术的看法。此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韩啸走红的背后》。我对他进入艺术界,评价还算正面,他却说他在媒体上反驳过我的观点。这让我感到意外,觉得他是被媒体宠过份的人物,不需要批评,需要的是全方位的恭维。韩啸同我谈话时,脸色不好,情绪压抑。使他抑郁的是会议对他的无视。尽管韩啸整容在会议发言中被与会者议论了很长时间,可是他的整容行为却被会议文件绕开了。神农架会议的议题是评选三十年来中国行为艺术的代表作。会上散发了两个重要文件,一是初选了一百个有影响的行为艺术作为候选对象,其中没有韩啸。二是《中国行为艺术大事记》(1985-2014)初稿,罗列了不下六百个行为艺术,其中也没有韩啸。这显然不妥。我曾就此问过这两个文件打印者,她们没有回答我。韩啸找我聊行为艺术时,我建议他今后在整容行为中注入艺术的因素,他表示可以考虑。我的建议未免迂腐,因为杜尚摆放小便池和波依斯栽树,比整容同艺术更没有直接关联,有关联的是两人的身份。说韩啸的整容行为不算行为艺术,属于学院派见解。我想,如果文件的编选是有意冷落韩啸,可能韩啸在其他方面,诸如处世方式和对人的态度出了问题,比如他恫吓要卸掉段君的腿。
韩段冲突的当晚,我向段君了解情况,包括韩啸没有进入大事记的原因。面对成了艺术批评家替身的段君,我摆不脱物伤其类的悲凉。会后,我写了一篇博客《神农架“行为艺术”论坛记》,开头用了两小段议论此事,立场是和稀泥,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与人的关系,只要不涉及人的基本品格,我认为明智的态度是不要结仇,至少不再纠缠。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