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英雄是保罗·兰德,一个在死气沉沉的商业世界里大放光芒的男人。在学生时代,我将他的书读了一遍又一遍。保罗·兰德一直在和平庸对抗,他从中创建了一套绝对高要求的标准,让我余生都受益匪浅。——乔治·路易斯
保罗·兰德具有艺术家的纯粹品质,但精于解决商业问题。他外表强硬,像个倔老头,但内心和泰迪熊一样。——史蒂夫·乔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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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兰德 Paul Rand
20世纪杰出的平面设计师、思想家及设计教育家
令乔布斯折服的大师,被誉为“平面设计界的毕加索”
他设计的NEXT、ABC、IBM、UPS 等商标,蔚为经典
保罗·兰德(Paul Rand,1914—1996),20世纪杰出的平面设计师、思想家及教育家。他涉猎广泛,包括对杂志和广告公司的艺术指导、包装设计、书籍插图、字体排印,以及绘画和艺术教育。他为企业设计的商标,家喻户晓,蔚为经典,如美国广播公司(ABC)、IBM公司、UPS快递、西屋电气(Westinghouse)、耶鲁大学(Yale),以及乔布斯开创的NEXT电脑公司。他在耶鲁大学任教三十多年,主要教授平面设计,是耶鲁大学的“荣誉教授”。他曾获得美国平面设计协会、纽约艺术家协会、英国皇家设计师协会授予的多项大奖,并被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提名为有史以来优秀的十位艺术总监之一。
形式+内容
要理解设计的意义,我们就得认识到这条贯穿于绘画艺术、建筑、工业和平面设计的共同主线。同时我们还要理解形式与内容在复杂的设计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并且认识到,设计也是评论、是观点,是一种视角,是一份社会责任。
设计并不仅仅是简单的组装、排序,抑或是编辑;设计的过程也是赋予价值和意义的过程,去阐述、简化、厘清、修饰,去锦上添花、引人注目,去说服,甚至可能去取悦。设计就是把散文变成诗歌。设计增强我们的洞察力、加深我们的体验,并拓展我们的视野。设计是感受与认知的产物,它在设计师的脑海中开始萌芽,渴望能在受众的脑海中达到高潮。我们将会看到,设计也会造成混乱和困惑。欺骗性的设计往往比善意的设计更能打动人,设计的众多面具之一就是诱惑。
图1:“公鸡”
毕加索在1944年说道,“是很常见的,可是很少有像美国的风向标那种好看的公鸡。”显然,这个钣金风向标(大约出自1800 年)的设计者对形式的把握是很敏锐的。不过他并不是一位设计师,也不需要向人们解释或证明他的作品。但是对于那些可能需要解释作品的设计师,只有清楚地理解了形式上的问题,才能避免只能说出一堆含糊不清的敷衍之词。
设计是一个动词,同时也是名词。它是开始也是结束,是想象力驰骋的过程和产物。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洋葱,一层层剥开,一层层显露出来。内容是设计最原始的材料。接下来的形式,是内容的重组与操纵。形式的构成便是在已有的空间中布置视觉关系,因此在英文中form(构成)与plastic(造型)都是“设计”的同义词。设计是形式与内容的结晶,是一个想法的实现和独特表达。通过制作、空间、对比、平衡、分配、图案、重复、比例、大小、形状、颜色、价值、质地、重量的表达,设计蕴含着一种部分和整体的关系。以上都是设计的手段,最终我们希望得到的,是统一、和谐、优雅和节奏感。(这一串设计手段与目的的名单被引用得太频繁了,以至于它们几乎完全失去了意义。然而,就是这一系列元素最终将艺术和非艺术、好的设计和差的设计区分开来。另外,完美的设计依赖于所有这些元素的整合。由于这些元素是取之不尽的,完美更是难以企及。)所有这些都需要设计者的创造力、直觉、判断力以及经验。好的设计没有固定准则,每一个问题、每一个解决方法都是独一无二的。除此之外,设计并不是一个乌托邦,解决方法常常是任性、武断,或是无数次妥协。
图2
图2:这幅水粉画以及图4的水彩画和图5的油画都是1952 到1954 年的作品,那时候作画还没有用上罩衣和腕杖。当时的我观察力和后来我在思索设计或是字体排印问题的任何时候并无两样。这幅画如果稍加处理,也可以成为一幅海报、壁画或是书的封面。
费尔南德·莱热写过一本精彩的小书《绘画的功能》(Functions of painting),他在书中简洁地描述了自己对形式的看法:“在我看来,设计之美总体来说是完全独立于情感、描绘和模仿价值之外的。每一件物品、绘画作品、建筑作品、装饰品都有着它内在的价值,这种价值完全独立于它所代表的意义之外。” 莱热将绘画(应该也包括设计)看作客体而不是主体,看作优先于主体内容的形式。
的确,由于美学评判大多依赖着直觉,一件作品的抽象面(或者说形式)便跃居其他元素之上了。然而当形式(抽象的元素)不仅仅凌驾于内容之上,甚至遮盖了作品的内容时,我们的认识就入了歧途,形式与内容的矛盾也无法解决了。艺术创作和艺术欣赏的实质就是在具象中看出抽象,并在抽象中看出具象。
图3:纽约艺术导演俱乐部的海报,1988年。抽象与具象的结合。
纯艺术与应用艺术(或是流行艺术)的区别并不是流派的区别,而是两种形式特质的区别,是好与坏的区别,是对视觉关联—节奏、对比、比例—敏感与迟钝的区别,以及这些特质如何让伦勃朗不同于诺曼·洛克威尔。在伦勃朗的作品中,折服我们的是形式的创意;在洛克威尔的作品中,折服我们的是灵巧的手艺。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一定要特别关注那些难以捉摸的特质,它们在太多的时候影响着我们的认知。比如说,符号被理解为真实存在,模糊被看作精确,无病呻吟被当作了真情实感,时尚被当作原创,流行被当成了实质。遗憾的是,“应用”和“流行”这种说法本身就带有贬义的色彩—这两个词语看起来就带着偏见,暗示着次等之物。例如,所谓的非洲或墨西哥的原始艺术,就可以轻易反驳这个概念。那里的人为自己创作了了不起的民间艺术,在美学价值上没有丝毫逊色之处。
每一件事物都拥有形式,或好或坏,或讨喜或讨厌:即使是装饰品,也具有一种不知所云的形式。没有什么东西是无形的。形式与内容相互作用,两者相互依赖。当形式操纵着内容时,内容也决定了这种操纵的实质。对于结构主义者或解构主义者,正如对于保守主义者或先锋主义者,有好的形式,也有坏的形式。当我们提到形式时,不能回避价值。形式可能会强调、混淆,甚至改变涵义;它从来不是处在真空中。而内容,也从未隐藏于形式背后:它越是努力隐藏,越是作为缺席的实质显现出来。
对于设计(美学)的评判建立在两种价值基础上,一个是象征性或联想性的(非固有的),一个是形式上的(固有的)。我们大多数人都会使用象征性的价值,但常常将它与形式的价值混淆了。这些价值标准大多非常主观,与设计和艺术本身很少有关系,甚至毫无关联。象征性的判断常常基于习惯、传闻、观点、特殊意义、偏见、误解、有限的知识—受到社会、心理、政治、经济,甚至宗教的影响。(例如,在一位没什么审美经验的虔诚教徒眼中,一幅《最后的晚餐》的拙劣的仿画,与达·芬奇的原作并无太大区别。他所关注的是虔诚,而不是艺术。)固有的价值涉及美学,关系设计本身(它看起来的样子,它的视觉效果),但与它所表现的主体无关。非固有的评判与内容和内涵有关,而固有的评判与“美”有关,后者更难以把握,因为一定要有天赋、专业技术、品位、情感、经验、视觉的敏锐参与其中。(我们这里所说的“美”,与忠实于自然、漂亮的裸体画,或是令人目眩的美景毫无关系,而是要忠实于形式美学。)
图4:水彩画,1952 年。
在绘画、雕塑、建筑和设计中,形式上的问题总是一样的。比例就是比例,顺序就是顺序。色彩的效果并不依赖于介质,比例、手法的节省、和谐、节奏,甚至主题的效果也一样从不依赖介质。形式中不存在偏见。它不以时间、地点、国籍、学派或者风格为依据。毕加索在提到立体主义时,是这样说的:“它和其他绘画流派没有区别,大家用的是同样的准则、同样的元素。”
他在另一个场合中发表了如下观点:“古希腊的艺术、古埃及的艺术,以及生活在其他时代的伟大画家的艺术,都不是过去的艺术;它们可能从未像在今天这样生机勃勃。”
理解形式的重要性,就是理解马萨乔、伦勃朗、蒙德里安这一类和诺曼·洛克威尔之间的相似点和不同处。这也是在理解诗歌与散文的区别、优秀与糟糕的广告设计或机械设计之间的区别。在平面设计中,相互关联的形式确立了事物的外观,而在工业设计中,它们还会帮助阐明或掩饰物品的功能。
图5:帆布上的油画。
加里·威尔斯,在说起林肯(Lincoln)在葛底斯堡演讲中对形式的把握时,告诉我们林肯如何“从他自身的艺术修养中,感知到产生古典艺术的需求—对本质、平衡、理想的浓缩和把握”。形式的准则是普遍而恒定的。然而,对形式的强调完全不会削弱实质、技巧、情绪内容、世界观,或者得体性的作用。形式仅仅是提供火花,没有这些火花,内容就失去了活力。
艺术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但是艺术的语言并不是关于艺术的语言;前者是视觉上的,后者是言语上的。一个终极的问题“可这是艺术吗?”体现的便是语言的苍白无力还有理性的局限。艺术中有认知、观点、思索,以及诠释,但没有论据。这便是艺术的神秘和魔力。
原标题:设计的意义:保罗·兰德谈设计、形式与混沌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