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是美国最权威的现代舞团——玛莎葛兰姆舞团的首席舞者;她被尊为美国现代舞大师玛莎·葛兰姆的传人;她是李安口中的“中国台湾的门面”。
正当她凭借华丽舞蹈征服纽约的时候,她却抛弃了大洋彼岸的无限荣光,追随爱人布拉瑞扬一起回到中国台湾,在那里创办了“拉芳.Lafa”舞团。她就是许芳宜。为了爱情的华丽绽放,她甘愿选择更为寂寞的舞台。然而,事实却是,这个天生为舞蹈命定狂热的精灵,最后同时收获了爱情和舞蹈的双重荣誉。
台北,许芳宜的办公室(兼排练场),坐落在市区一栋办公楼里,天花板太低,不适合练舞,“大家先在这里暖身,再移师到别处练。台北的环境不像在纽约驻村排练,这里是爸爸特地外借给我们使用的。”
她就是许芳宜。为了爱情的华丽绽放,她甘愿选择更为寂寞的舞台。然而,事实却是,这个天生为舞蹈命定狂热的精灵,最后同时收获了爱情和舞将头发全往后扎成马尾,露出小小的脸、高高的额头,眼角总衔着慧黠的神情,纤细的身体藏着强烈的爆发力,舞台下的许芳宜自有一种轻盈闲在的态度,笑起来有孩子般的天真。
之前,她是美国最权威的玛莎葛兰姆舞团的首席舞者、第一位获邀在巴瑞辛尼可夫舞蹈中心排练的亚洲艺术家,驻村排练全新作品《37 Arts》,她横跨了舞者与制作人的角色。再之前,她是一个不循常规、到纽约寻梦的女孩。吞下所有现实的不平等,忍受离乡背井的孤寂,直到站到舞台中央。她有耀眼的光环,连旅行转机时都有人问:“你是那个很会跳舞的台湾舞者吗?”
事业巅峰期,许芳宜却选择退出,“我不可能永远在光环的保护下过日子,有一天身体的保鲜期过了,走出这些光环,我还剩下什么?”她回台湾做自己的舞团,出版自传《不怕我和世界不一样》,平静审视自己的过去,却没有限定将来。纤细,自律,狂热,执着,又难得时时自省——传奇缔造者大凡都有如此的生命质感吧。
罗斯·帕克斯的嫡传,爱上另一个舞者
从小,许芳宜就对读书没什么兴趣,连她自己都说:“不管书怎么念,就是进不去,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父亲对她的未来忧心忡忡,担心她以后只能到工厂当女工。
十一岁那年,许芳宜参加了一个民俗舞蹈比赛,年幼的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后台的她紧张得瑟瑟发抖,但当灯光亮了,音乐响起的时候,她突然就镇定下来了。从此,“我要跳舞”这想法就在她心里生了根。因为是半路出家,所以在报考华冈艺校舞蹈班时,她的芭蕾只考了三分。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她住进了华冈艺校旁的修道院里,每天只做两件事——上学、练舞。
凭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许芳宜这个当初芭蕾只考3分的菜鸟被保送进了中国台湾国立艺术学院(现中国台北艺术大学)。在那里,她遇到了两个对她这一生至关重要的男人。
一个是罗斯·帕克斯,他曾经是葛兰姆舞团首席男舞者与副艺术总监。这个常年与舞蹈打交道的男人第一眼见到许芳宜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潜质,并加以鼓励。“从没有人对我有期望,连我自己都没有……终于开始有人对我怀抱期待,那不只是一道光,是很大的希望。”为了不让老师期待的女孩消失,她开始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另一个男人,便是布拉瑞扬了。他是著名的编舞家,也是小许芳宜一届的学弟。许芳宜初次见他,并无火花,更没有想到这个男子会成为自己日后的伴侣兼搭档。她当时的想法是:要当职业舞者,坚决不交男朋友!苦得布拉瑞扬在她身后生生追逐了一年,才终于让她破功。
没有布拉瑞扬,绚丽舞台徒寂寞
1995年,许芳宜申请到葛兰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和文建会奖助,只身赴美。同年底考入葛兰姆舞团,开始了自己作为职业舞者的生涯。
旁人羡慕她的幸运,却不知她荣光下的孤单。男友布拉瑞扬与她相隔一个太平洋,她的白天是他的黑夜,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都要经历12个小时的时差,飞越太平洋,才能传递给对方。而纽约街头的汹涌人潮中,没有一个人与她有关,不会有人在乎擦身而过的那个异国女子脸上流淌的是笑容还是眼泪。
唯一能排解那侵入骨髓的孤单的,便是跳舞了。吃饭、走路、搭地铁……不管何时何地,她脑子里想的只有走位、转身、动作衔接。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和布拉瑞扬团聚,只有不停地挑战自己的极限。
于是,她的脚尖、肌理、筋骨……处处是伤,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无声地诉说她的疯狂。“练舞练到趾甲裂了还属寻常,我曾经两度清楚地感到骨头应声而断,眼泪滚出来的同时,痛到站不起来。” 她曾经在一次排练中,颈椎神经受到压迫,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上半身不得动弹。这样的代价是,她不但得经常做复健,而且在每次跳舞前都必须得花很长时间热身,不能让身体再受伤。
在纽约生活得愈久,许芳宜便愈发了解,繁华背后是大片的慌凉,什么都比不上和自己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哪怕舞团再小也没有关系。于是,当时已经是葛兰姆舞团首席舞者的她疯狂了一把。她放弃了舞团的合约,背上行李奔赴奥地利——她要考布拉瑞扬所在的欧洲舞团。结果当然是她如愿考上,可惜舞团跟他们的预期差距实在太大,两个人辗转两个月后,又回到了纽约。
那时正好有人邀请巴拉瑞扬回中国台湾担任云门二团的驻团编舞家。她挣扎了许久,始终不忍埋没他的才华,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阻碍他的舞台,便狠心放他回到中国台湾发展。“我的舞蹈和爱情常常在相撞”,到底是心有不甘,她每每说起,都颇为无奈。
玛莎·葛兰姆在自传《血的记忆》里用这样的句子形容自己:所谓“命定狂热”是指天生注定要对某样事物有不计代价不问辛苦的狂热。被誉为玛莎·葛兰姆传人的许芳宜,对舞蹈也有着这样一份赤诚的狂热。对爱情,亦如是。[NextPage]
跳舞不仅是我的职业
“跳舞不仅是我的职业,而是我的梦想和生命态度,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决定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
纽约的大街上,她拿着一本舞蹈杂志,翻着后面舞蹈教室和舞团的信息,搭地铁去每一间舞蹈教室,一间间慢慢找,不会英文,就比手画脚,以最笨拙的方式,寻找每个机会。
“现在,拉芳舞团也是我的一个梦,一路跌跌撞撞,困难不曾间断,而且仍在持续中。我知道自己有许多一厢情愿,但总该放手去做、去努力不是吗?”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不要害怕跟自己对话,惟有面对才有答案,做一个勇敢与自己赛跑的人。”舞蹈和爱情常常相撞,她曾选择当一个被爱的女人。后来觉得,安全感必须自己建立。
“我曾经下决心绝不交男友,因为我要当一名职业舞者。但事实上20岁时,我就与他恋爱了。”她是纽约玛莎葛兰姆舞团的首席舞者;他叫布拉瑞扬,在台湾地区,是备受瞩目的编舞家。
现在,他们已经恋爱了17年。“我很想回来,可是好多双手都要推我出去。我不相信远距恋情,两人各有一个世界,会有很多困难。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要在同一块土地成长。2002年,我离开云门舞集,去考奥地利的小舞团。”那时芳宜已是纽约最好的葛兰姆舞团的首席舞者,“我在台东和她通电话,我们边讲边哭。”布拉瑞扬说,“她说只要能和我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在什么城市都好,但我很心疼,芳宜应该在一个比较好的舞台,是我不想拖累她。”
但许芳宜从不这么认为,豁达是她从舞蹈中学会的态度,“一个舞者(罗曼菲老师),愿意欣赏另一位舞者,并将舞台让出来,这是一种大器。你为我所做的,我也会这样对下一代。”“跳舞对我来说,本只是小小的自我满足,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它竟变成我的生命态度,连跳舞的挫折都能供别人参考;没想到我只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吸引这么多人,很感动,也觉得是个奇迹。”
“难道我不该仍是那个单纯的宜兰单车女孩,放下玛莎葛兰姆的‘名牌’,埋头好好做点事,发挥点微薄的影响力吗?”拉芳舞团是许芳宜和布拉瑞扬共同的事业,就像他们的孩子,而现在,他们也终于可以在一起。
(实习编辑:闫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