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裘荟荟
低以及作者可控程度高的缘故,动画片突然成为各种奇思怪想不断涌现的电影领域。稍远一点有描述伊朗伊斯兰革命的黑白版画风格《我在伊朗长大》(Persepolis),回忆巴勒斯坦难民营大屠杀的纪录片动画片混搭作品《和巴什尔跳华尔兹》(Vals Im Bashir);往近看有著名奇幻作家尼尔·盖曼(Neil Gaiman)执笔的哥特剧《鬼妈妈》(Coraline),以及蒂姆·波顿(Tim Burton)制片的末世动画《9》。而最近的一部,就是《玛丽与马克思》(Mary and Max)。它是今年第一部票房超过百万美元的澳大利亚电影,也是圣丹斯电影节31年历史上首部被邀为开幕电影的动画片。它的类型,用导演兼编剧亚当·艾略特(AdamElliot)自己造出来的词来说,就是“粘土传记”(Clayography)。
《玛丽与马克思》的故事说来简单。M字头姑娘玛丽,长在墨尔本农村,好吃、有胎记,不怎么招同学邻居待见。另一个M字头中年马克思,蜗居在纽约筒子楼里,同样混吃等死,还患有中度阿斯佩各幼儿孤独症(Asperger syndrome),基本就没人搭理。此处要强调一下,M字头中年的配音是堪称孤独型文艺片质量保证的菲利普·塞默·霍夫曼(PhilipSeymour Hoffman)。两个同样怪癖连连的M字头,在18年里以笔会友,穿越茫茫太平洋,终成莫逆之交。
觉得平淡无奇是吧?有时候风格不取决于故事,而在于描述的方式。整部电影的焦点基本着眼于两人之间的书信往来,这种原本闷到爆的纯文学式桥段,却因为艾略特“字斟句酌”的细节描写,而变得无比有趣。试举一例。M大叔在信里尝试列举自己阿斯佩各症的各种犯病模样,比如“世界在我看来无比混乱费解,因为我这个人特实在,讲求逻辑”。画面上,M大叔去牙科诊所挂号,护士小姐不怎么想搭理他,指了指桌上的小牌子。“请您找个座!”(Please Take aSeat)画面一转,大叔已经搬了张木椅子,坐在空无一人的地铁上晃悠了。
艾略特团队制作的数百个粘土模型,以及全程利用佳能DC 拍摄的停格照片(Stop Motion),更为整部动画增添了粗糙的荒谬感。导演的语调已经不能用愤世嫉俗(Cynical)这样轻描淡写的词来形容了,起码要上升到苦乐参半(bittersweet)或者悲喜剧(tragicomedy)。世人在两个M字头眼里(当然也是导演眼里),冷漠而莫名、自私自利,也不讲什么基本的道理。他们试图融入其中,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参不透其中奥妙,最后只能自娱自乐,或者找些怪异的小东西做宠物。当然,他们信里聊的话题还是蛮具现实感的,譬如娃是从哪儿来的,两情相悦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追溯到艾略特5年前获得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的神作《裸体哈维闯人生》(Harvie Krumpet),就会发觉《玛丽与马克思》不过是这哥们之前所有灵感的集大成者。在这部引起轰动的短片里,艾略特已经娴熟地运用那些后来反复出现在他作品里的收集烟头癖、瞪眼珠招风耳,还包括出现在《玛丽与马克思》片头的那些白花花的内裤,以及对于人生看似没心没肺、嬉皮笑脸,实则沉重而沮丧的复杂情绪。
又或者,看看忝列戛纳电影节62年历史上首部开幕动画片的《飞屋环游记》(Up)。在电影开始之前,Pixar照例给观众带来了一部调味小品,《暴力云与送子鹳》(Partly Cloudy)。它可以和《玛丽与马克思》构成一对完美的南北两极。同样是两个略显怪诞的伙伴相依为命,暴力云与送子鹳最多互相发个小脾气,对世界还是一个拥抱的态度,对未来,还是向往的。而不像两个M字头,除了头顶上的帽子,全身就再没什么颜色可言。
说穿了,有人觉得人生终究还是个喜剧,偶尔穿插些倒霉事罢了。有的人则觉得完全相反。这其实是个事关世界观的问题。
(实习编辑:罗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