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干脆翻身朝里。
欧阳平:大为!
何为:(慢慢翻身起来)欧阳?!
梅林:对,欧阳,还有我。
何为:(迟疑地)梅伯母?
梅林:小淘气,认不出来了?
何为:梅伯母!
众人搀梅林到沙发上坐下。
何芸:(走到厨房门口)妈,您看谁来了?(进厨房)
梅林:平儿,去看看刘阿姨。
欧阳平也进厨房。
何为:(亲切地)梅伯母,身体好吗?
梅林:你这个大夫怎么当的?连这个病病歪歪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何为仔细打量着她的身子。
厨房里传来什么东西砸掉的声音。
何为:梅伯母,您坐。(关切地进厨房)
梅林仔细观察着房间,片刻露出了精疲力尽的样子,使劲儿按住肝区,斜靠在沙发上。
何是非从中门上,看见梅林。
何是非:你找谁?
梅林不语,看着他。
何是非:(凑近梅林的耳朵,大声地)老太太,你找谁?
梅林:我不聋。
何是非吓了一跳,但他渐渐认出来了,倒退两步。
梅林:是啊,一个叫花子似的脏老太婆,跑到你这个干干净净的屋子里一坐……
何是非:梅……梅大姐?!
梅林:是我,梅林。
何是非:我真认不出来了!梅大姐!
刘秀英跌跌撞撞从厨房里出来,欧阳平、何为、何芸跟出。刘秀英无声地走到梅林身旁,死死地抱住了她。
梅林:秀英!
何芸:妈妈,梅伯母现在身体不好。
刘秀英哭了。
梅林:十多年没见了,应当高兴啊!
刘秀英: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活着见到你们!
何为:您净说这些丧气话!
何芸:(对梅林)妈妈太兴奋了,一听说你们来了,把锅都扔了。
刘秀英破涕为笑。
梅林:从我六五年调到外地,就没见过嘛。秀英,身体好吗?
刘秀英:好,梅大姐,你可受罪了。
梅林:你瞧,我这不是挺神气吗?
何芸:梅伯母,这几年你们(看了一眼欧阳平)……
何为:是啊,一下子音讯全无。
梅林:无非是受了点风吹雨打嘛!老何,你没淋着点雨?
何是非:啊,啊。梅大姐,你现在……
梅林:遣散回乡了,在镇上每天扫地。
何为:又是一大“新生事物”,十一级干部回家扫地。
何芸:可是为什么?
梅林:他们说我是叛徒。
何芸:叛徒?!
何为:证据呢?
梅林:据说是“旁证材料确凿,铁案如山”!
欧阳平:可定案的时候又不给妈妈看。
梅林:怎么,这事你们都不知道?
何是非:简直岂有此理!这些人还有没有政策观念?
刘秀英:梅大姐冤枉啊!你冤枉啊!(痛哭)
何为:哼,我真想给那几个专管儒法斗争的中央领导写封信,要求为秦桧落实政策。
梅林:为谁落实政策?
何为:秦桧,就是对岳飞实行“专政”的那个。应当承认他是历史上最革命、最伟大的法家。
梅林:有意思。为什么?
何为:因为他发明的“莫须有”定案法,对目前巩固某些人的专政起了神奇的作用!
梅林:(哈哈大笑)可是他们现在比秦桧高明多了,假材料能给你搞一卡车!
何是非:梅大姐,咱们要相信群众,相信党,要经得起——啊,我也糊涂了,您是老革命了,这些比我懂得多。
刘秀英:他、他们害苦了你了!(抱住梅林痛哭)
何是非:小芸,搀你妈歇歇去吧。
何芸扶刘秀英上楼。
梅林:秀英这是怎么了?
何是非:别提了,秀英得了神经病。
欧阳平:神经病?
何为:两年前妈妈突然大病一场,好了以后就变成了这样。有时候很清醒,比好人都清醒,有时候说话就是语无伦次的,老说梦见你们都不在了。
梅林: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何是非:我们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出她会受什么刺激,她的生活一直是这么顺顺当当,简简单单。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唉!
梅林:平儿,给我两块饼干。
欧阳平给梅林递上饼干。
梅林:老何,还在干老本行?
何是非:啊。
何为:梅伯母,爸爸现在升官了,是进出口公司的革委会主任!
梅林:老陈和老孙他们还好吧?
何为:孙阿姨六九年不明不白地死了,陈伯伯到现在还在干校监督劳动呢。
梅林和欧阳平相视无语。
何是非:梅大姐,您找他们有事?
梅林:不,老战友,多年不见,随便问问。
何是非不时地看看表。
何芸从楼上下来。
梅林:小芸,妈妈好点了?
(编辑:王日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