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蓓菡
戏剧让我着迷。”康赫说。虽然他以前的戏,观众“不是睡觉就是走人,或者大喊看不懂,还有人骂娘”,但他还是坚持只交流不迎合。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有个偏执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嘀咕:“远离成功!在这样的现实里,你成功了就说明你失败了。”
与康赫对话就像漂浮在云端,仿佛他先入为主地递给你一个真诚的邀请,你还没来得及挣脱轻度的眩晕,就已经跟他一起在半空缓缓漂移,巡察世间百态。
康赫对自己做的事情执著而笃定,他淡淡地讲述他的人生他的戏剧,却用明快而跳跃词汇描绘艺术与幻想。
今年夏天,他以编剧的身份随《堂吉诃德》剧组一起去了西班牙,途中,导演孟京辉问他是否参加今年的青年戏剧节。康赫犹豫了一下,一来钱少,以自己的性格做起来会很累,二来觉得自己“年龄比较大”,放在青戏节里会有些古怪。
他跟孟京辉开玩笑说,他要做一个戏叫《孟京辉戏剧》,孟京辉说不要做跟他有关的东西。康赫最终决定参加青戏节,在中国,没有什么别的戏剧空间比青戏节更自由了。他打算这次尝试点不寻常的东西,将爱伦坡的小说《泄密的心》做成一部默剧。“坡是我的现代主义启蒙老师。之后的作家没有人能写出比他更精彩的短篇小说。”康赫说。
去年,康赫参加第一届青戏节的作品是《采访记》,他自称那是一个没有完成的作品,演到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自己才算勉强接受。他那时在《天下美食》做出版人,工作繁忙,只能抽空在公司的走廊里、天台上进行排练,到了国家话剧院排练厅才发现空间全错了。
今年正好辞了出版人的工作,和朋友们一起做了“宇宙锋视觉机构”,康赫便决定这次让机构来出品,全力以赴做《泄密的心》。他想要再次实践自己的“偏离戏剧”,进一步探索表演的中间状态。《泄密的心》里有大量贝多芬音乐和王凡的电子,但不是音乐剧,它有许多舞蹈的成分,但不是舞剧,它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出普通话剧,而更像是一个带字幕的默片电影。
谈到这一年前后的变化,康赫说:“我之前做的话剧《审问记》和《采访记》都被认为过于依赖文字,剧本很好、台词很好,好像我的戏只有文学。我今年就做形式,不用自己的文学本,不让演员说话,只打一些必要的字幕。我想告诉观众,形式并不等同于整齐划一的直白肢体或生硬的机械化运动,它可以更富于暗示性,更加意味深长。”
谈到这部戏的灵感来源,康赫说他夏天在西班牙采风的时候,在拉曼查地区一个小镇的教堂里看到一个穹形壁洞,里头是一幅年代久远的壁画,画着蓝色和白色的星星,虽然墙皮剥落,但色彩十分漂亮。他当时就决定要做一个类似的舞台,就拍了下来。
后来,在风光宜人的巴塞罗那海滩,他对孟京辉说要做坡的《泄密的心》。孟京辉说:“你厉害啊,居然能在如此阳光明媚的地方想到这么阴暗的故事。”
“坡的作品确实有一副黑色象征主义的表皮,不过骨子里透着无与伦比的华丽,对我而言,就像是灰暗的天空中的一道闪电,”康赫说,这是一个关于两个孤独的同屋人的故事。一老一少,老头有一只叫年轻人产生莫名恐惧感的白眼,年轻人决定在老头睁着眼睛的时候杀掉他。
每天夜里,他都会走到老人床前看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觉。终于,在第八天,老头眼睛睁着了。他便将老头杀死,在肢解了尸体之后,又把老人的心脏埋在地板下面。很快警察来了,埋在地板下的心开始跳动起来……“我会保留原著的直接性,但不会去表达暴力,”康赫说,“我会用贝多芬弦乐、华丽的舞台体积和充满梦幻的肢体语言来弱化暴力。
在舞美制作上,康赫也费尽心思,他笑称这就是3万块钱的现实。用3万的钱做20万的效果是不现实的,但不能接受的仍是不能接受的。比如,用投影仪或数码打印做星星背景都太昂贵,他就选择在条幅布上做喷绘。他要把老人、年轻人、警察的活动区域做成彩色的长方体、球体和三角体,如果用直板玻璃很容易解决。
但康赫想要一个华丽的扭曲空间,体积也得跟着扭曲。扭曲的玻璃体太贵,泡沫塑料便宜但太廉价,最后他决定用树脂来做。“我不知道扭曲之后的效果是不是比直板的好,因为这件事难度很大,需要得到最有才华的艺术家的帮助,可请不起,虽然失败的机率很高,我还是得尝试。”
康赫还坦言,“3万块与一百万的沟通方式也不一样。”导演没有助理,没有教导员,尤其在需要推到重来的时候,与各部门之间的沟通得更加有耐心。
[NextPage]“戏剧让我着迷。”康赫说。虽然他以前的戏,观众“不是睡觉就是走人,或者大喊看不懂,还有人骂娘”,但他还是坚持只交流不迎合。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有个偏执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嘀咕:“远离成功!在这样的现实里,你成功了就说明你失败了。”
他认为不经过艰苦漫长的训练而轻易得到他人认可是可笑的,那一定是让步和讨好的结果。康赫为自己列了一份个人的艺术家谱。“我希望自己能有资格被这个家族接纳,并延续它在人世的光荣。”康赫说,“也许我会被遗忘,但我做事的态度不是由会不会被遗忘来决定的。我所要做的,就是把我所看到的告诉他人。”
(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