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君
2007年的戏剧创作,尽管仍以“活动”的面目出现,但却显示了一种积极寻找的深度模式和精神意向。寻找人的精神超越,寻找新的表达语汇,并因此而构成了一个富有象征意义的演进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戏剧自身的创造性被激发出来,一些新的戏剧现象也由此产生。选择那些标志着戏剧自身历史发展变迁的现象进行论述,并勾画这一年戏剧创作的简要轮廓,就成为本篇文章的目的。
革命历史叙事中的创新诉求
在观念创新方面走在前列的,是今年的革命历史题材作品。其中,以话剧《雁叫长空》、《马蹄声碎》、《天籁》、《圣地之光》等为代表。它们的创新主要体现于两点上。
一是对人物参加革命动机的新开掘。在以往的革命历史题材作品中,用“阶级复仇”的思路来解释人们参加革命的动机是常见的现象。但这几部作品中的人物投身革命的动机处理却呈现为私人目的。或是为了自由恋爱,或是为了摆脱家里的小男人,或是为了寻找失散的亲人。这些看似荒唐的动机处理,对于戏剧创作有两个作用:一个是使以往单纯的作为革命者的主人公有了个体的身世感和命运感,作品主题获得了正常的人性化传达。使他们的“动机不纯”成为与众不同的个性,给剧作一个个体化的视角,这恰恰是我们戏剧所强调的现代性所在。另一个作用是为人物刻画提供了一个较低的起点,为人物的“成长转化”预留了丰厚的空间,避免了英雄性格自始至终在一个平面上滑行的痼疾。
对于人际之间情感关系的强调也是其创新之处。曾几何时,戏剧舞台上的人物只有社会、政治和阶级关系。近几年,情感关系受到重视,但依然处于“调料”的位置。而这几出戏里,创作者对叙事材料选取与组织的着力点,始终围绕情感关系进行。人类存在着多种关系,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道德的……但是,只有情感关系才是戏剧应该表现的内容。只有那些表现了情感关系的作品,才有可能进入优秀作品之列。
对西方戏剧的搬演与借鉴
对于西方戏剧的搬演和借鉴成为今年戏剧演出中的一个亮点。这个现象可以美国现代戏剧之父奥尼尔的剧作《奇异的插曲》和《榆树下的欲望》几乎同时在北京舞台上演为标志。这是两台让中国的观众颇感陌生的剧目。前者讲述了一个女人和她的三个男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后者则张扬了情爱那足以摧毁人世间一切法则和戒律的无比巨大的野性力量。它们为人们的观赏提供了多重的解读空间,让我们看到了潜藏于人性深处的那些非理性因素,看到了人性内在复杂性和丰富性的存在状态。
创造性地借鉴西方“黑色幽默”的创作形式,使《秀才与刽子手》的创作显得别具一格。剧作通过秀才与刽子手身份的转换等荒诞不经的故事情节,不着痕迹、又不无辛酸地透视了精神与物质、生存与发展之间的关系,给人们留下了丰富而深长的咀嚼空间,在形式上,剧目运用了面具、戏谑、调侃、夸张等一系列当代戏剧语汇,较为成熟地营造了黑色幽默效果,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话剧观众长期以来养成的既定观赏习惯。
令人耳目一新的演出形态,还有明显地借鉴了意大利怪诞剧作家皮兰德娄《六个寻找剧作家的剧中人》的话剧《寻找春柳社》。它展示了与传统戏剧截然不同的观念与特点。把整个剧场当作舞台使用的刻意设计,对于现场效应最大程度的发挥,让我们看到了创作者改变传统观演关系的努力。舞台呈现的未完成状态,也把舞台呈现由“结果”变成了“过程”。它强化了舞台空间的伸缩性,有效扩大了舞台容量,而“戏中戏”的三重套层结构,也打破了过去与现在、创作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将有关话剧本质到底是真实、情趣还是品位的问题,以及有关青年人应该怎样生活的思考带给了观众。
经典剧目的成功复排
经典剧目的成功复排是2007年一大现象。在这种复排中,创造性地借鉴传统,整合现代舞台表现语汇,成为创作者的经验之谈。
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的成功,不仅在于把虚实、冷热、张扬与内敛、激烈与委婉融为一体的风格定位,而且在于它在色彩、造型和舞台调度方面的创新。“离魂”、“回生”两场戏中,杜丽娘所披的大红斗篷,突破了此剧多由藕白、嫩黄、淡蓝、浅绿构设的淡雅风格,而她缓缓走向舞台深处,又从后台正中冉冉升起的调度,显然没有按照传统程式利用“上下场门”,也没有遵循“二龙出水”的圆形调度传统。“冥判”一场,杜丽娘被追捕的鬼卒扯住了双手。这时,两臂雪白、特意加长了的水袖直直地长长地向左右平伸,在舞台上形成了又长又直的“十字”图案,舞台及其内涵由此而滋生了别样的意味,醒目而动人。
与青春版《牡丹亭》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越剧《新梁祝》和《柳毅传书》等。前者充分发掘了舞蹈和音乐的舞台魅力,将程式最大限度地化为舞姿,并吸收了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现代音乐因素,强化了戏曲的抒情特性,后者动用了高科技手段,发挥了多媒体和声、光、电的综合效果,将神话特有的神秘和诡丽氛围渲染得美轮美奂。
商业戏剧趋于成熟
2007年的小剧场演出,多得几乎数不过来,有《鲁镇往事》、《狗模狗样》、《恋人》、《预言 寓言》、《想吃麻花现给你拧》、《谁都不许笑》、《疯狂的石头》、《我不是李白》、《两只狗的生活意见》、《满城全是金字塔》、《满城就是一棵树》、《一千三百万个单身浴缸》、《艳遇》等。它们走向成熟的标志,在于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无深度精神和终极价值追求的自由“平面”,对中国历史与现实的理解有所加深,开始并入当代文明的进程,并且找到了特殊的话语表达方式。
当然,对于大多数小剧场戏剧来说,市场法则仍然是它们所首先遵循的。因而,类型化、概念化的弊病也在逐渐地显现。如在一些剧目中,主人公的生活道路、命运、甚至“李响”的名字都给人以如出一辙之感。而“6分搞笑,3分温情,1分思考”的组合方式也开始走向模式化。
(实习编辑:庞云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