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现代舞《相位》
安娜·特蕾莎·德·姬尔美可,这个名字在中国实在陌生。本月她受静安现代戏剧谷邀请首次来华演出。虽然她的到来让上海的艺术圈一时间炸了锅,但大概更多人像我一样问号脸,再多的文字和图片资料,也无法产生感性连接。直到坐在剧场里,亲眼看到她的舞蹈,我才恍然大悟。整个人突然被卷入一个极简的漩涡,过往关于罗伯特·威尔逊、菲利普·格拉斯、露辛达·查尔斯的观演感受,也一并汹涌而来。
《相位》是安娜·特蕾莎创作于上世纪80年代的作品。她从史蒂夫·莱奇的音乐出发,这些极简音乐作品,使用少量的音乐素材,在重复中逐渐变化,使之不断发展延伸。安娜·特蕾莎用转圈、手势和跳跃这些简单的动作,通过不同的排练组合,重复着,演变着,连绵不断。
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走向两个极端:一边是无尽的黑洞,觉得枯燥乏味,不停重复而毫无变化的音乐和舞蹈,让你沉沉入睡;一边是巨大的漩涡,在重复之中积蓄出的洪荒之力,使你莫名其妙地陷入深渊,无法自拔。安娜·特蕾莎的舞动看似单调,甚至不如广场舞来得复杂,其实需要极强的平衡感和控制力,绝佳的乐感更是不可或缺,稍不留神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般彻底溃散。
这种极精确的舞蹈,不似我们印象中的舞蹈飘逸,却有着极强的形式感。比如《钢琴相位》片段中,安娜·特蕾莎时而加速,与同伴形成180度错位,然后她再次加速,回到与同伴的完全对位,这和音乐中的交错复合达成一致。舞蹈好像数学公式一样具有固定的结构,对于平衡、速度和节奏的控制,使舞蹈达到一种公式化的高度精确。
这些感受,都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听菲利普·格拉斯作曲、罗伯特·威尔逊导演、露辛达·查尔斯编舞的歌剧《沙滩上的爱因斯坦》,四个半小时观众进进出出睡睡醒醒。看罗伯特·威尔逊自导自演的戏剧《克拉普的最后碟带》,开场15分钟的沉默迅速引发躁动。极简主义艺术家们,在舞台上呈现缓慢、重复、微妙的变化,甚至是沉默和定格,创造出一个特异的时空。也许你不胜其烦,也许你沉醉其中。
在我看来,他们的美妙之处,正在于这种种情绪。你可能从起初的坐立不安,到中途支撑不住睡过去,醒来之后说不定你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力量,积蓄良久最终突然爆发或者消亡。不必去思考想表达什么,有什么意义,单纯感受一种形式的美,感受一种莫名的力量,何尝不是享受。
看安娜·特蕾莎的舞蹈,还让我想到当下的陶身体剧场,从音乐风格到舞蹈创作,也呈现出一种极简。前后隔了30年,从安娜·特蕾莎到陶冶,这不失为一个有趣的比较。陶冶的作品不仅探索了身体的更多可能性,也注入了东方的哲学和审美。而安娜·特蕾莎,以最简洁的肢体动作,完成了音乐的视觉化呈现,这在现代舞的领域里,无疑是一个新的世界。
摄影/Herman Sorgeloos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