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恒
昨天晚上,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于是翻出当时写的博客来看。
两三年前的早晨,我在石家庄一个路边的早餐摊边吃早饭,旁边坐着三个小女孩,叽叽喳喳的说着学校的事情。本来我对她们谈的内容并不感兴趣,专心对付眼前的油条和豆浆,只是隐约听到他们谈的内容和南京大屠杀相关电影有关。忽然间听到一个小女孩说:要我是国家主席,我他妈的就去干死小日本!
说这话的小女孩就坐在我的旁边,梳着一个马尾辫,很瘦弱,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当然,另外两个小朋友也不像,但是她们立即附和,开始痛骂其小日本来。
“你们就那么痛恨日本人么?”我放下手中的勺子,试探性的问她们。
“谁让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呢!”另一个女孩子说。
“你们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老师教的还是课本上学到的?”
“我们老师给我们看了《南京大屠杀》,我们从上边看到的。”
我假设性的问她们,既然她们是如此的痛恨日本人,那么如果真有机会让她们报仇,她们会怎么做?
“我要将他们的鼻子、眼睛全部挖掉……”一个小女孩不假思索的答道。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仿佛觉得不妥,抢过话题说:“也不用那么残忍,只要将他们吊起来用鞭子抽他们就行。”
谈话就此戛然而止,我实在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只是在我吃完了早饭,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要问问他们现在上几年级。“五年级”,还是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她仰着头笑着对我说完后,然后很有礼貌的跟我道别,“叔叔,再见。”
当时这件事情带给我很大的触动,我实在难以理解,我们为了“记住历史”而进行的那些爱国主义教育,竟然会给让孩子们形成这样的一种观念。他们当然记住了要他们记住的历史,但是同样,他们也记住了仇恨,而且是需要“将他们的鼻子、眼睛全部挖掉”才能消除的仇恨。这种仇恨会记忆多久?我不知道,后来我没有再见过这几个孩子。
再后来,我几乎要忘记这件事情了,慢慢的早已经记不起那三个孩子的容貌。直到看到南平市小学生们给郑民生写的那几封信,我才又想起那个早晨的对话。说实话,我在这几封信里看到了相似的影子。
写信的孩子并不是发生惨案的那所实验小学,而是南平市下辖的建阳市求知园作文班。学校老师要求孩子们“选择给郑民生或受难者家长或受害小伙伴写一封信,也可以写感想……”。羊城晚报的记者从这些信中,摘录除了一部分。想必这些语句也触动了记者,否则不会单独摘出这些句子:
有一位张姓小朋友称他为“悲哀的郑民生”。他写道:“我看着那些无辜的小伙伴受到伤害,我就想把你碎尸万段,还想把你放进搅拌机里把你搅拌了。可是,我不能那样做,因为,如果我那样做了,我不就和你一样了吗?”
一杨姓小朋友写道:“罪恶流过了你的心涧,冲动是你的弱点,相信你杀了8个学生现在一定非常的后悔……要是你小时候被人连捅三刀,你的父母会怎样呢?……在那短短的55秒内,你杀了多少洁白善良的心,你要真忍不住仇恨,你就去杀那些贪官,你怎能杀掉这么多可爱的孩子……”
当然,必须承认,并不是所有小学生都是这么写的。但是如果想想自己身边遇到的孩子们,我们能肯定类似的情绪仅仅是几个孩子才有的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小学生进行生命教育的话题被我们不断提及。对比以往,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进步。但是随即问题就摆在面前:我们该如何教育?[NextPage]
求知园作文班的老师布置这样作文题目的初衷还不得而知,但是个人感觉可能和生命教育有一些关系,至少我觉得老师是出于一种好的教育目的。就像我们不断进行的那些要求我们不要忘记历史的教育一样,都有着一个美好的目的。但是这种生拉硬套的教育,到底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我们是否有过评估?
就像我曾经遇到的那三个小女孩儿,我们的历史教育最终在她们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对战争的反思,不是对人性的追问,而是仇恨。而南平市的那两个孩子,虽然当中的一个孩子知道自己不应该把郑民生“碎尸万段”、“放进搅拌机里把你搅拌了”,但是至少他是这样想过——说实话,南平惨案发生后,我最感到愤怒的那些时间里,我都没想到过这些词汇。
南平事件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对这件事情的反思仍然在继续。这一次,我们反思一下我们的生命教育,如何?
(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