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薛涌

　　美国保守主义的社会思想家Charles Murray几年前就预言，许多大学校园会在互联网的时代消失。

　　如今大学太贵，大学教育质量太差，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中国的高等教育面临四面楚歌。摆脱这种困境的一个重要出路，就是发展网上大学。

　　互联网的发达，正在悄悄地摧毁大学的围墙。最近几年，美国以常青藤为首的一流大学，纷纷把自己的优质课程搬上网与社会分享。各种教育公司所发放的明星教授的音像制品，学科和品种也日益齐全。“谷歌”正在野心勃勃地推动图书数码化的计划，对各大图书馆的图书进行扫描，使大量书籍可以网上阅读。各种学刊在网上也大都可以浏览。最近《波士顿环球报》报道，波士顿地区一家有 144年历史的私立学校 Cushing Academy，正在用先进的网络技术构造一个学习中心，取代传统的图书馆，放弃了两万多藏书。还有，高超的计算机模拟技术，正在迅速代替实验室的功能，使学生可以在网上进行各种模拟试验。总之，从课堂、图书馆、实验室，这些大学的硬件都可以从网上找到。也怪不得，各大学（包括一些一流大学）都在迅速扩张其网上教育。一直到博士的各种网络大学学位，也越来越风行。

　　过去人们对网络教育的一个批评是：把教育变成了大规模的批量生产，教师学生不见面，缺乏互动，学习过程太死板，网络大学的学位质量不可靠。但是，根据最近《纽约时报》的报道，美国教育部委托非营利研究 机构SRI International对1996－2008年之间的网络教育和传统学校教育进行了对比研究调查。结果发现：网络学生比传统学校的学生的平均表现要好。比如，传统学生的平均考试成绩在50％的百分位（即成绩高于50％的应试者，正好处于中等水平），网络学生则在59％的百分位上（即平均成绩高于59％的应试者）。这并不是因为网络学生死记硬背，而是他们可以通过各种网上的计算机模拟技术进行各种知识探索。

　　另有学者指出，跟批量生产相反，网络教育可以回归牛津传统的一对一个性化教育。众所周知，自中世纪以来，牛津这种精英大学一直保持着教授和学生一对一教学的传统。但是，大学平民化，大课成为主流，一对一变成了没有人能支付得起的贵族教育。互联网的兴起，其实为教授和学生的互动提供了便利的条件。网上讨论班成为家常便饭，一对一的师生互动可以跨越国界覆盖全球。求知不再需要唐僧取经那样的磨难，只要能在键盘上打字就可以了。当然，学界对这种高技术乐观主义有种种怀疑。特别是精英大学的核心内容寄宿制度，鼓励学生之间面对面的互动，通过体育、社团等一系列活动，培养学生的领袖才能、社会能力。这些都是网络大学很难取代的。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网络教育质量越来越高、成本越来越低、大大推动了教育民主。常青藤一百年后还是常青藤。但是二流大学则必须面对面地和网上教育竞争，而且并无胜算。无怪乎美国教育部正在发展一个“国家教育技术计划”，以更好地运用信息通讯技术改造美国的教育。

　　中国是世界网络教育最有潜力的市场。我相信，如果管理得当，网络教育可以在未来几十年取代中国大部分的大学，急剧降低高等教育的成本，大幅度提高质量。其理由如下：第一，国外的网络教育，竞争对手的水准要高得多。比如，美国的大学有四千所左右，数百所有着相当高的质量，更不用说常青藤这些名校了。这是美国网络大学的竞争对手。但是，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网络大学居然也崛起了。中国大学教育质量之低，收费之贵，已经引起了公愤。网络教育最大的弱点，即学生的自组织活动，在目前中国的大学中也处于很低的水平。所以，网络教育超过中国大部分的大学理应轻而易举，起步的门槛低得多。第二，网络教育能够更快地全球化。要知道，网络教育不是死记硬背考试答案。国外哪怕是最商业化的教育课程，除了有明星教授上课外，大多都有各种参考书，有作业需要完成。如今一流大学已经提供了种种网上免费课程，更有许多收费很低的网上学位。以我的本行历史为论，国外一家公司销售的历史音像制品，所包含的课程和质量是中国任何一家精英大学的历史系所不可企及的。中国的一些网络大学，通过给这样的课程提供“地勤服务”（即辅导学生理解这些材料），就能达到远高于目前中国大学的教育质量。第三，中国高等教育面临的挑战非常严峻。特别是未来几十年几亿农民进城，把他们教育成适应大都市的经济竞争的优质高技术产业工人，乃中国大学义不容辞之责任。可惜，在如今义务教育破败的情况下，主要的教育经费应该用于支持义务教育。而当今大学的浪费无度、负债累累，许多早就应该破产。面临这样的局面，价格低廉的网络大学则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选择。

　　网络大学的发展，应该立足于民间，政府要把自己的角色限制于政策指导和咨询的范围之内。比如，政府可以制定一定的教育标准，定期对网络大学进行考核检查。不过，网络大学的学术标准，应该由民间自己制定。比如，中国可以由民间发展起来几套网络大学的学分和考试体系，每个体系有一套自己的检测方式。经过多年的竞争，那些保质保量的学分和考试体系就会建立自己的信誉，获得广泛的承认。在这种制度下，任何一个教授都可以开设自己的网上课程，任何一个学生也都可以选择各种教授提供的课程。但是，这些课程的学术标准和规范，必须符合某一体系的要求。这样，教和学都多元化了。学生可以灵活运用自己的时间、精力和金钱，积累够一定学分，就可以毕业。

　　看看西方发达国家，网络正在摧毁传统的报刊媒体。人们不禁要问：网络所捕食的下一个目标是否就是大学？想想这样的前景我们就应该知道：狂建大学城可以休矣。网络大学的崛起，会大大推动中国的教育民主，也为中国经济起飞的人才危机解了燃眉之急。

　　（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