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恒
去年在失业、公司倒闭的新闻占满媒体的版面的时候,我却换了一份更喜欢的工作;在降薪的担忧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的时候,我的收入却比去年增长了很多;在一个10平米左右的单间住了十个月,经历了每天早晨抢厕所、晚上抢热水器的困扰后,我即将搬入一套独立的房子里……
“那么,我是不是感到幸福了呢?”今天早晨,我站在地铁里,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高楼,心理想着这个问题。
当时是,我站在车门口,被前后左右的人们挤来挤去,相信任何经历过北京上班时期的地铁的人们,都不会感到幸福吧?而且与去年骑着自行车,慢悠悠上班回家的我来说,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搬到了更大的房子里,意味着经济的压力比以前要更大……
“那么,我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不如以前幸福呢?”我对此也感到困惑,因为我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么?
法国总统萨科奇和一些经济学家正在试图回答这个问题。2008年,他成立了一个名为“经济表现和社会进步国际委员会”的专家组,希望找出一种比GDP更能体现社会运行状况的标准。这个专家组包括诺贝尔经济奖得主斯蒂格利茨阿马蒂亚森。近期他们公布了一份报告,声称平均GDP并不能说明谁得到了生产出来的东西:过去30年里,美国GDP不断增长,但有一半人口的收入要么停滞不前,要么出现了下滑。(当然,这种状况并不只发生在美国,你也可以在自己身边找到很好的例证。)
斯蒂格利茨在英国《金融时报》刊登文章称:“如果我们使用一个错误的衡量标准,那我们就是在努力做错误的事情。在追求更高的GDP过程中,我们最终可能会使社会变成这个样子:大多数公民的生活状况恶化。”因此他和这个委员会提议要在衡量社会状况时,加入公民的幸福指数。该专家组向萨科奇递交的报告中,主张淡化GDP,并且引入“国民幸福总值”以全面衡量增长。
事实上,正如斯蒂格利茨和这个委员会所认为的,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正在陷入“数据崇拜”的陷阱。数学家、计量学家和经济学家们试图用数据和计算去统计、分析社会的各个领域,当然,我不得不说,也包括“幸福”这个领域——这正是批评世界陷入“数据崇拜”的斯蒂格利茨和他的委员会们所进行的数据化幸福。
因为任何妄图用指标衡量幸福的行为,都必须对幸福进行度量,否则无法判断这个指标是在增长还是在减少。但是幸福又怎么能够度量出来呢?
正如练乙铮在他的《信报》专栏中所说的,哲学家仅仅为了明白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喋喋不休吵了兩千多年而毫無結果;现代社会科学家以各种先进调研手法进行过不少“快乐研究”,所得数据亦常令人百思不解。
那么,我们现在就能用数字和计算器计算出幸福来吗?我们又该怎么计算出来呢?
斯蒂格利茨列举了一个考核指标:一个社会中医疗、教育、安全、假期长短及社会联系的质量可以影响人们的幸福感觉,但是这些内容在GDP中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
看起来这些指标确实有让人们幸福的可能——但也仅仅是可能。比如人们显然并不会因为身处社会的医疗体系非常完善,就会对自己的生病产生幸福感。而你去调查一个人是否感到幸福,他可能因为昨晚上噩梦的影响而告诉你:不,我不幸福——但事实上,在其他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如此强烈。
更何况,斯蒂格利茨列举的那些指标,只不过是一个国家福利程度大小的体现,并不是什么具有新意的阐释。而且这些标准也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并不是解释如何衡量“幸福”这一目标的疑问。斯蒂格利茨教授难道认为,不丹这个小国的福利水平会比法国或者英国要高吗?
练乙铮在那篇《幸福难以量度 煎堆纷纷出炉》的专栏中,认为现在妄图用另一种另类GDP替代传统的GDP在操作上有很大的困难。虽然传统GDP的统计方法存在着许多明显的弊端——这些弊端也是萨科奇希望加入幸福指数的最大原因——但是其客观性却是其他的方法所不能比拟的:指标中包括那些因素,这些因素是怎么测量的都是一目了然的。(当然,中国的GDP崇拜,还有其他的原因;带来的弊端,也不只是不能反映社会状况那么简单。)
对于GDP,我之前听说过一个笑话:A和B打赌,说你吃下那堆大便,我给你五千万,B吃下了,A给了B五千万。但是A心有不甘,于是对B说,我也吃一堆,吃完你也给我五千万,B答应了。A吃完,B又给了他五千万。最终两个人都没有损失钱,但是由于各吃了一堆大便,却怎么也不会感到舒服。但是他们的老师,一个经济学家听到他们的故事后,热泪盈眶的说: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创造了一个亿的GDP……
那么,如果幸福也被数字化后,有朝一日我们会不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呢:
A强奸了B,A因此获得的快感折合成幸福指标是75个点。而受害的B则因为种种原因,其幸福感仅降低了50个点。于是经济学家又可以热泪盈眶了:这次强奸案制造了25个点的幸福感。
那时候,社会真的就和谐了吧?
(实习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