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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博物馆:收藏半个世纪的伊斯坦布尔

2014-02-17 10:36:03来源:芭莎艺术    作者:

   

  没有哪座城市的历史如土耳其的首都伊斯坦布尔这般丰富、深沉。这座已经矗立了2500余年的古城,横跨了两个大洲、经历了四位伟大的帝王,留下了无数个古老的传奇。它的近代历史同样使人为之着迷,如今的伊斯坦布尔是年轻的土耳其共和国的中心,在这里有无数艺术的故事,和无数承载这些故事的博物馆,无论是古代或是现代,它们的数量都让人感叹艺术之主对这座城市的偏爱。

  但如果你在伊斯坦布尔最繁荣的楚库尔主麻(ukurcuma)街,沿着它曲折又狭长的街道行走,你会看到一个十分特别的博物馆。它位于一栋高而扁的建筑之中,被两面漆成了棕红色的墙体围成了一个特别的角度,上面挂有它的名字——“纯真博物馆”(theMuseumofInnocence)。这里没有一幅你叫得上名的油画,没有一件值钱的珠宝或古董,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能放进博物馆的家当,但是每年都会有成千的来客,痴情地从世界各地来到伊斯坦布尔的这条小巷中。

  这座2012年对外开放的博物馆,是土耳其家喻户晓的小说家奥尔罕·帕慕克(OrhanPamuk)的心血。作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慕克的作品《我的名字叫做红》、《白色城堡》已被翻译成了60余种语言。但这栋博物馆的灵感却来自于他最新,也是最柔情的一部同名小说《纯真博物馆》。

  书中的故事和“建立博物馆”的想法在帕慕克的脑中几乎同一时刻诞生,但无论是小说,还是博物馆,都围绕着一个让人着迷的故事,一个讲述了男主角凯末尔为他年轻美丽的表妹芙颂而痴迷,但最终永远失去的故事。

  男主角凯末尔拥有过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在遇到芙颂之前,他是居住在伊斯坦布尔上流街区、有个从法国留学归来的美貌未婚妻、拥有大好前程的的年轻富家公子。

  直到1975年4月的一天,为了给未婚妻买一个橱窗中的手包,他踏进一家昂贵的精品店,遇见了在店里帮忙的芙颂——凯末尔上次见她时还是只个穷亲戚家的小姑娘,如今已经18岁了。芙颂“用蜜色的胳膊和优美敏捷的动作包好礼物递了过来”,从那时起,凯末尔的平静的一生被打破,拥有芙颂的念头超越了以往所有欲望。

  不久后,凯末尔忘记了自己即将订婚的身份,也抛弃了土耳其对女人婚前贞洁的根深蒂固的禁忌,在一栋小公寓里与芙颂开始了一段地下恋情。这段感情仅仅维持了数周,直到凯末尔的奢华的订婚典礼上,芙颂才意识到自己的恋人没有守住承诺,于是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她在订婚典礼后消失出了视线。

  失去了芙颂的凯末尔才开始体会到魂不守舍的滋味,他每天下午都守在和芙颂幽会的公寓中,在这里的书桌、镜子旁等待芙颂。日复一日,她却再也没有来。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悲痛几乎压垮了凯末尔。他重新回到他们相遇的精品店,但她早已不在。“伊斯坦布尔”,他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到处提示我她存在过的宇宙。”

  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他们的公寓中,凯末尔发现唯一能够缓减痛苦的方式,是去“拿起一件充满我们共同回忆的物件,或者把它放进嘴里品味……”他开始去收集任何曾经属于过他消失的恋人的物件。一个摆在桌旁的烟灰缸里,她一周前吸过的香烟;一把她梳过的梳子;一把木尺,他用它为芙颂补过课……

  仅仅聚集起这些物品并没有结束凯末尔的悲痛,在努力去重现已失去的幸福过程中,建立一座独一无二的博物馆反而为他找到了活下去的精神寄托。他与未婚妻分手、与朋友们断开联络,度过了无比痛苦的一年,直到最终打探出芙颂的下落——芙颂嫁给了一个年轻的剧作家,一个“招人喜欢的、一心只想着拍电影的胖胖的小伙子”。

  就像一头狮子在尾随羚羊一般,凯末尔在接下来的8年中,用尽了所有理由呆在芙颂的身边。他频繁地拜访芙颂的家,变成那个“在晚饭前和晚饭后都常坐不走的尴尬客人”;他提出为芙颂的丈夫出资拍电影,满足芙颂想成为明星的心愿;背后,凯末尔却还是俏俏的从芙颂家里拿走些她触碰过的东西,放进日后他的博物馆中。[NextPage]

  然而他却并没有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对凯末尔来说,女演员是个天生有污点的行业,他只想一个人拥有芙颂,而不想圆她的演艺梦。凯末尔的介入让芙颂的婚姻最终走向了分离,当一切按照预想中那样,他们时隔多年再次相拥而睡,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后却变的悲伤而愤怒,忍受了多年的哀怨终于爆发,“因为你,我从来没有机会按照我的意愿来过这一生。我想成为一个演员,你却故意把我拍电影的机会一个个毁掉”。

  凯末尔却没有听懂芙颂的哀怨,反而将她感受凉在一旁,“难道你真的想成为像佩鲁尔酒吧里醉醺醺的那些女人吗?亲爱的,晚上我们喝酒再讨论。我非常爱你,我们的面前有一段美好的人生。快上车。”

  直到芙颂生命的最后一刻,凯末尔都没能体会到他对芙颂做出的伤害——带着失望和悲怨,芙颂的车撞到了前方,撞向了死神向她张开的怀抱。

  当凯末尔终于意识到这次是永远失去时,他伤心地踏上了前往世界各地博物馆的旅程,法国、中国、洪都拉斯、印度、英格兰、意大利……只为给所有关于芙颂的记忆建立一座不会消失的归宿。

  “纯真博物馆”最终搭建在了芙颂的家,这栋街角的小楼里。而凯末尔也独自搬进了博物馆中,睡在阁楼上,与楼下所有收藏的物品为伴,“依恋着这些浸透了深切情感和记忆的物件入眠”。

  无论是否读过这部小说,当你穿过狭长的街道,拉开座博物馆的红色的门,攀上狭窄的楼梯,最终见到主人公的收藏品,那些有关爱情,有关伊斯坦布尔的过往记忆都会萦绕着你。这栋高而窄的建筑在幽暗的灯光下,有一种梦幻般,像教堂一样的气氛。它是一个让你停下脚步,从外面嘈乱的城市中抽离出来,回想起有关生命、爱和梦想的地方。

  扶着把手一阶一阶的沿楼梯走上去,你会看到83个并不大的展柜,对应着小说中的83个章节。柜子里暖色的光线照射着它承载着的一件件私人物品,每个都变成了一盏小小的光源。它们共同组成了凯末尔对芙颂的思念——一条她穿过的裙子、一张折了角的老照片、一个空的苏打汽水瓶,每一个展柜都经过精心策展,它们就像任何一家博物馆中的静物油画一样,被时间忘记在过去,又被回忆带到未来。

  整个展厅中,最让人难忘的就是一进门看到的那个柜子——几千个烟头被排列在一起,每个都是芙颂吸过的痕迹。它们像昆虫标本般精准排列在一个框架中,它触动着每一个观看的人,但又同时让人感到恐惧,仿佛在看一个受害者的圣祠,同时是一件有着奇特美的当代艺术品。

  这种目睹着逝者所抽过的一根根香烟的独特感受,正是帕慕克想要我们去体味的。他会在小说中故意混淆真实的生活和故事中的线索,让我们质疑真实从何处消失,虚构又从哪里开始。“有些人觉得《纯真博物馆》是个故事,有些觉得是个小说,但当他们都看到这些物品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会觉得这是一件真实的事,”他满足地说。“所有关于什么是虚构、什么是真实、如果物品是真的那么故事怎么能虚构?这些都是文学的艺术性所疑问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是伴随着踏入博物馆的那一刻就开始萌发的。”帕慕克的小说从来都不去追求有没有答案,那些问题才是他留给我们的。

  所有登上纯真博物馆顶层的人们都会看到凯末尔在阁楼的小卧室。你甚至可以想象到,已经年迈的凯末尔时不时还在博物馆中徘徊,被芙颂的气味幸福地包围住,心甘情愿地活在记忆里。

  (实习编辑: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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