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中国”全家福,图格纹西服为策展人田霏宇
距离军械库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有关军械库上“聚焦·中国”单元的讨论还在媒体上蔓延。其中最具挑战性的评论来自《纽约时报》的艺评人,他认为这次组团来的中国代表团太“布鲁克林”了——即和美国本土的艺术家创作看不出任何区别。
对此,“聚焦·中国”单元的策展人、UCCA馆长田霏宇显得习以为常。
“我太了解美国对中国的幻想了,因为我就是美国人。”田霏宇顿了顿,“某种程度上,我希望得到的就是这种评论,因为‘中国’早已不那么‘中国’。”
不一样的中国当代艺术
最初接到军械库艺术总监Noah Horowitz的邀请,田霏宇的第一反应是兴奋——“终于能够回到美国,在‘体面’的场合下介绍正在当下发生的中国当代艺术了”。
为此刻,田霏宇等了差不多整十年。
十年前,也就是2003年,在北京漂了两年、混迹于徐冰引荐的798艺术区的田霏宇兴奋地回国了。那时他在读哈佛大学东亚系的研究生,同时积极地给美国艺术杂志、网站写信,推介北京也有一个艺术区叫798。可是他当时得到的回复是“嗯,这听起来不错,但是我们只对发生在美国的事情感兴趣,所以你的这些想法现在不太合适”。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忠实倡导者,弄得跟传教士似的,当时我感觉到中国当代艺术肯定会成为一个话题,并且很快会到来,但是没人信,那个时候我还挺郁闷的。”田霏宇说。
不久,香港举办了第一个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会,而后威尼斯双年展出现中国馆,尤伦斯夫妇在中国创办尤伦斯艺术中心……
所有这些多米诺骨牌式的信息告诉田霏宇,他的预测对了,中国开始为全球瞩目了,但是很快,他意识到,全球理解的“中国”是刻板印象中的“中国”。
“海外对中国的了解一个是拍卖,一个就是政治压迫,”田霏宇说,中国的现实是很复杂的,因而从事中国当代艺术的艺术家们也是多元化的。而他希望呈现的是尽可能还原、代表当下中国当代艺术面貌的艺术。
尽管与美术馆相比,艺博会以销售为导向,但田霏宇仍然以策展为重,学术性优先于商业性反映在他先选定艺术家而后再跟画廊商量要不要参展。
从去年下半年接到委任工作开始,田霏宇很大一部分精力都在敲定参加艺术家和画廊上面。最终他选择了16家画廊——“这里面有星星画派、有新水墨、有鲁美绘画、有曾经被美国大画廊认可的观念艺术家,有被美国知名藏家收藏并展出的新锐艺术家,有影像行为团体,有香港代表团。确实可以看出田霏宇想要呈现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当代艺术的野心。”杨画廊的负责人、同时也是参展画廊之一杨洋评价说。
此外,田霏宇还提出了举办讨论中国当代艺术论坛的提案,内容从画廊运营到美术馆运营,美术馆又分为民营美术馆和公立美术馆,也有国内外时下正热的水墨主题。以往军械库的聚焦单元只有展览没有论坛,而这是田霏宇一接手立马想到的事,或许当年“传教士”的热情又被激发出来。
西方需要被“教育”
空白空间在军械库的遭遇印证了西方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偏见。
“你能想象么,现场还有藏家在问我中国人权的问题,他们所理解的中国艺术还停留在‘红色中国’的年代。”空白空间经理张迪说,在她接触的藏家中,几乎没有藏家或者观众不知道艾未未,部分对中国熟悉的藏家知道蔡国强、徐冰,极少数的业内人士了解像赵要、何翔宇这样的正处于上升期的青年艺术家。
《艺术新闻》的撰稿人芭芭拉·波拉克认为“艾未未”型和“徐冰”型中国艺术家刚好符合了美国对中国的想象。
“‘政治艺术家们’通过争取自由而在中国激发出一场民主运动,这样想象太让我们美国人着迷了——西方有一种强烈的信念:激进艺术家的言论或作品是可以改变社会的,这些都与我们对中国人权状况的批判契合,在过去十年里,艾未未完全符合这一设定。” 芭芭拉·波拉克在军械库闭幕后撰写文章,认为有必要让中国了解美国人眼中的中国当代艺术。
而对于“徐冰”型,芭芭拉认为他们大多有纽约的生活经历,从而熟谙在西方做观念艺术的策略,巧妙地使用了中国元素,表达中西方美学的碰撞,让美国观众们感受到了属于中国的异域风情。
时下因大都会的“水墨”展而热烈关注的水墨话题,中西方的理解同样也有巨大的差距。
“整场论坛听下来之后才明白,西方人理解的水墨和中国人思考的水墨是两回事,西方是把中国和日本、韩国的水墨艺术放在一起,统称为亚洲新水墨,他们最喜欢的是书法、抽象、带有东方禅意的作品,同时也会和20世纪美国本土的抽象表现主义相比较,他们会把水墨这个概念特别理性的分析出来,就像是西药和中药的区别。”
参与了军械库组织的“水墨”论坛的杨画廊的杨洋无奈地表示,论坛上邀请的当代水墨青年艺术家郝量根本无法在五至十分钟的发言中让老外理解工笔在中国水墨系统中的价值。
“西方需要被‘挑战’,被‘教育’,”空白空间经理张迪认为,这次的“西进”让他们意识到中西方交流比想象中遥远。
下一步:不是建桥,而是如何编织
如何弥合中西方之间认知的裂缝和错位?田霏宇认为这是件长远而细节性的工作,正如西方人对张晓刚一类的认知,也是源于国际拍场中常年出现的中国当代艺术形象。毕竟,携带着中国新鲜面孔的一级市场这么集体的亮相在亚洲以外还是第一次。
“我们做的是基建性的工作,”田霏宇说,“现在很难产生那种93年威尼斯双年展、89年大地魔术师、08年蔡国强在古根海姆办展引起的里程碑式的轰动,这个是我们时代的特征,我们只能比能不能把‘线’接好,就像这次美国的大都会水墨、鲁贝尔收藏展加上军械库一起串起的中国效应。”
尽管不知道美国艺术圈有没有因此更新对中国已有的大部分偏见,起码此次参展画廊之一的天仁合艺决定行动起来。其艺术总监沈其斌在归国后的新闻发布会上称将在美国成立分公司,每年固定时间安排他们代理的艺术家去美国生活、创作,从而更有效地感知、融入国际艺术圈。
预测军械库的“中国”单元到底能带来多少蝴蝶效应,田霏宇认为现在谈或许还为时尚早。他举了张恩利的“发迹史”供记者做参考,“02年别人带我去的张恩利工作室,那时他还在国外默默无闻,06年我在军械库看到代理他的画廊给他做的个展呈现,到现在他已经是在国外叫得上名的艺术家了。虽然不能说一定是在那个摊位使得张恩利成名,但我想一定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这种想法在参展画廊那里得到了印证。
“顶级厂牌的艺博会还是很好的平台,它能够密集的高效的集结全球范围优秀的作品和全球范围艺术圈里的关键人物,你很难说,今天我在艺博会上聊过的人士,回头会不会有合作的交集。这是一个长期和复杂的事情。”张迪透露,这次在军械库上,法国顶级艺博会FIAC的艺术总监就对他们的展位印象深刻,但不知道这会不会增加未来申请FIAC的筹码。
“如果打个比方,我们在做的工作不是‘桥’,而更多像编织,如何把中国和西方扎实编织到一起,希望这次能有一、两个画廊成为这样的摊位,我们等着看吧。”田霏宇说。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