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艺术区位于北京东北部的大山子地区，短短的十余年间，变身为繁华的艺术聚集地，成为北京都市文化的新地标。如今的798开放而前卫，艺术区内既有尤伦斯、林冠、佩斯等来自世界各地的知名画廊，又有长征、唐人、零工厂等众多本土原创艺术空间。在艺术产业理性回暖的当下，798艺术区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其存在的问题也遭人诟病。798艺术区未来发展有哪些问题和挑战？近日，记者实地走访了798，并采访多名业内人士，以及掌舵798未来发展方向的管委会负责人。

　　1环境 艺术区变成旅游景点

　　近日，798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张国华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现在798的年到访量达到400万，每年还在以50万的速度递增，其中来自海外的客人占三到四成，而国庆等长假期间，一天的人流量甚至达到五六万。许多国家元首也曾到访，2008年798就接待了70多位外国政要。

　　刘小东是少数还在798保留工作室的知名艺术家，他说，今天提起798，恐怕全世界爱艺术的人都知道，不仅仅因为这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使不同国籍不同文化的人都容易记住，更因为这里活跃的艺术现象让人向往。

　　随着声名鹊起，人流量剧增，798也被诟病成为嘈杂的“观光区”。一家画廊相关负责人向记者直言，每逢国庆就心生担忧，因为看画的人多，买画的人少。一些游客毫无顾忌地伸手上前摸画，把画摸脏了，画家很心疼。“本来画作展览最好不要加装玻璃，但现在一到长假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记者在798逛了一圈，发现一些画廊不得不加设门槛，比如收取门票，少则2元，多则15元，这在几年前非常鲜见。

　　一名画廊负责人说，一个日渐嘈杂的空间，不适合艺术家创作。而在星空间创始人房方看来，游客增多是正常的事，我国的当代艺术还是新鲜事物，所以游客怀着猎奇的心态来看，未必是坏事。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说，798之所以能吸引非艺术圈的人士，还是因为他们对艺术有那么一点兴趣。现在尤伦斯收10元门票，对此，田霏宇也表示无奈：“画廊收门票是一个中国的现象，在国外是不会有商业画廊收门票的，但是这没有办法。”

　　2发展 265家专业画廊进驻

　　张国华介绍，798艺术区核心区域占地面积30万平方米，是目前国内乃至亚洲最大的艺术社区，其中驻扎了500多家机构，包括265家专业画廊，其中50多家为境外机构。

　　从2001年开始，来自各地的艺术家集聚在798厂。他们充分利用原有厂房的德国包豪斯建筑风格，稍作装修和修饰，就变成了富有特色的艺术展示和创作空间。艺术家们崇尚的SOHO式艺术聚落和LOFT的生活方式在这里得以实现。

　　“以前798是艺术家的集中地，现在变成画廊的集中地。”星空间创始人房方认为：“当代艺术是城市的游牧民族，艺术家的工作室或者是画廊，就跟民工差不多，他们是城市边缘地带的开发者，在早期把大家认为是不太好的一个地方做红，等这个地方真的热起来他们反而走了。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委屈，他们曾享受到一个自由的氛围和低廉的租金，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规律。”

　　房方说：“现在的艺术家能在798有工作室的，都是一张画能卖到100万的着名画家，小艺术家没有几个人能在这里拥有工作室，这里适应的是一些比较成熟、比较有实力的机构。”

　　房方把798的发展比喻成少女到少妇的成长，“这个过程中肯定有得有失。我们不能因为一个小姑娘天真就要求她永远是小姑娘。”

　　张国华也表示，随着专业画廊的进驻，为艺术家做代理，艺术家退居二线，将空间留出来作为展览展示之用。

　　3挑战 高房租逼退艺术家

　　在发展迅猛的同时，798同样面临挑战，比如宋庄、草场地等艺术区崛起的冲击。

　　李兰芳负责的艺·凯旋于2007年选择来到798，当年798迎来大画廊进驻的高峰期，比如佩斯、尤伦斯等世界知名的画廊。“确实有一段时期，只要把东西挂出来就能够卖掉。那个时候，政府开始把798作为重点扶持的文化创意产业，这里环境也很好，还没有那么多游客和小商铺。”

　　2008年的经济危机之后，2009年画廊进入最惨淡的时期，很多画廊因无法持续经营而倒闭，同时，很多等位置的人也趁机迁进来。她说：“总是在这样的交替当中，这跟经济、艺术市场都有关系。”

　　星空间7月刚刚撤离798，创始人房方告诉记者，“出走”的主因在于找不到理想的空间，其次才是高房租。“哪怕就是接受这么高的房价，也找不到理想的空间，必须等很久，我没有那么大的耐心。所以我退了一步，选择在离798有10分钟车程的七棵树，这里有很好的空间和优惠的租金，这个地方就像十年前的798，很适合中青年艺术家发展。”

　　此前，盛传尤伦斯有搬出798的打算，田霏宇否认了此说法，并表示刚刚签了6年的合同。“798将会变得越来越重要，地理位置有竞争力，发展状态比较稳定，房租肯定看涨。”他同时提到，歌德学院即将把文化项目搬到798。

　　对于房租高企的问题，张国华说：“798管委会要做的是提升服务，让企业得到服务方面的收入，而不是从增加房租，给艺术家和艺术机构更多压力上寻求发展。”

　　4商业 画廊隔间卖皮具帽子

　　李兰芳不讳言，798在最近一两年，变得越来越商业化。“这里是一个商业与艺术高度结合的地方，但到底是商业多一点还是艺术多一点，就要看物业对房源流向的掌控。”

　　艺·凯旋艺术空间的隔壁原来是一个德国大画廊，现在被分割成多个小间，卖各种皮具、帽子。“有人说798过于商业化，但是我觉得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李兰芳说，“那些跟艺术有关的小商铺的存在是有必要的。”

　　张国华表示关注到外界对798过于商业化的批评，他特别指出，为避免被商业化蚕食，798对于进驻单位一直把控得比较好，有严格的准入制度，包括拒绝麦当劳、肯德基、超市，几乎不发展中餐馆，而不多的几家咖啡馆被允许存在，也是考虑到咖啡是伴随艺术而生的。

　　他说：“我们的管理有中国特色，加上整个园区的房子和产权都是国有的，有能力让这里主要搞艺术。许多发达国家做不到这一点，他们的艺术园区基本超过十年就消亡了，比如纽约苏荷SOHO，已从艺术中心演变成昂贵的商业中心。”

　　他坦承，很多闲散人员看到798的商机，这些小商小贩给798的管理带来了困扰。而游客剧增的同时，公共设施也显得越来越捉襟见肘。“我们完全不收费，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将服务做到位，这其中有矛盾。”尽管如此，他表示798不会考虑门票制。

　　此外，针对闹得沸沸扬扬的二房东事件，张国华说，凡是火的地方，都难以摆脱转租等情况，管委会管得严，但仍难以杜绝。比如老工厂的房子有的没有产权，压根无法走法律的途径。

　　5反思 当代艺术良莠不齐

　　20世纪初，中国当代艺术在798找到沃土，如今的798成为中国当代艺术集聚区，也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代名词。其中良莠不齐，有批评者因此指出，将丑陋当鸡汤，将背叛当创新，将浅薄当时尚，中国当代艺术已经到了该反思的时候。

　　“上世纪90年代后，中国当代艺术开始呈现出空前的复杂性。”策展人皮力认为，一部分中国当代艺术家甚至刻意地迎合西方的意识形态偏见，贩卖各式各样的政治和民俗符号而缺乏和中国社会的内在联系，比如“玩世现实主义”、“政治波普”乃至“艳俗艺术”。

　　张国华认为，当代艺术具有对当下社会的批判精神，改革开放之后，我国政治和文化多元化发展，能够承受得起这些批评，而非过去计划经济年代听不得半点不同的声音，当代艺术正是这一时期的产物。

　　对于有人将当代艺术看成毒蛇猛兽，张国华说，当代艺术被一些人视为与社会格格不入，其实，它是文化大蛋糕中的一角，它不代表主流文化或者其他文化，就是那一角。

　　“传统的艺术家可能会问：这是艺术吗？这太差了，谁都可以干。其实当代艺术不以技术、技法、技能来表现画有多么好看，它表达的是一种观念。”张国华说，“欧洲现在有时候比不过中国的当代艺术，因为我国这些年变革比较大，需要纠错和革命性改革，将很多艺术家的观念和潜能都调动出来，促使他们积极地去创作。我国的当代艺术作品在拍卖会上也是很受追捧的。”

　　皮力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工作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复杂性，但这也正是它的精彩和魅力之所在。

　　6未来 周边将建大型艺术园区

　　现在的798仍然保留了一些工厂车间，游客经过还能听到里面正在轰隆作响地作业，艺术与生产互不妨碍地并存着。张国华表示，今后将逐年把这些工厂迁移出去，把更多的空间留给艺术家和艺术机构。    张国华说，将尽可能保留老房子的原貌，希望798还是一个自然野生的状态，蒿草、喇叭花随意生长，让艺术家感觉到一种新生的力量，而不是变成一个整齐划一的旅游区域。

　　张国华介绍，今后10年，将在798周边6.1平方公里范围内建成一个大型艺术园区，包括摄影、影视媒体、动画等8个功能区，还将有艺术酒店、当代艺术博物馆、艺术品交易中心，等于再建十几个798。

　　对于798将来发展方向的期望，李兰芳说：“我希望798可以做一个在世界上很有名，在中国很重要，引领国际艺术时尚潮流的文化艺术区。”

　　房方则主张无为而治，他说，作为一个区域，798的基础配套和管理可以上一个台阶，但对于艺术区，他比较反对人为的设定，一个艺术区应该让它自然而然地发展，用无为的思想去治理，不要去做那些一厢情愿的规划和设计。“艺术区能跟本地的艺术行业存在一个很好的关系，不要想象它可以成为一个超越社会发展的优秀的艺术区，这都没有意义。”

　　（实习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