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志良、胡妙贞
摘要:“双阳与狄青”的故事演绎了几百年。婺剧对该故事做了多次改编,从解放前的《前后日旺》到1956年的《双阳公主》,再至今日的《昆仑女》,改编者从其主题思想、艺术形式、女性人物塑造的嬗变上,构勒了“双阳与狄青”的爱情故事在历史经纬中的变化。
关键词:主题思想;时代性;女性塑造
In the stories of Wuju opera " ShuangYang and DiQing " of the transmutation from the latitude of history
Ye Zhiliang Hu Miaozhen
(College of Humanities,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321004)
Abstract:The stories of " Shuangyang and Di Qing " have already deduced for centuries. Story last adaptation not numerous, whose name is liberation ago "before and after the prosperous in day " Shuangyang princess " for 1956, and then to " woman in the Kunlun " of today , the persons who change are from the transmutations of its theme , art form , women´s characterization, explain the love stories of Wuju opera " Shuangyang and Di Qing " are in the change by the latitude of history.
“双阳与狄青”的故事演绎了几百年,在戏曲的长河中就有京剧的《珍珠烈火旗》、杂剧的《刀劈史鸦霞》、越剧的《狄青三取烈火旗》、梆子的《昆仑关》、绍剧的《追狄》以及婺剧的《昆仑女》等多个剧目。学者对当代新编婺剧《昆仑女》给予很高的评价。戏曲评论家周育德先生在观看该剧后说:“老戏老演会失掉观众,现在大家都在研究推陈出新的问题。事实上,老戏想要出新很难。40年前浙江婺剧团由郑兰香主演的婺剧《双阳与狄青》进京演出,在当时戏曲界引起轰动。如今再在这出已很受欢迎的婺剧传统骨子老戏上开掘创新,这本身就是一项很难的工作。事实上双阳公主这一题材的戏许多剧种都有,像京剧就有《珍珠烈火旗》。改编后的婺剧《昆仑女》我认为比京剧剧本好。在剧作主题和思想倾向上,《双阳与狄青》中已有宣扬民族和解、大家庭的倾向。现在《昆仑女》弘扬民族团结的主旋律无疑更明显,编剧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很好……”。⑴婺剧《昆仑女》在创作上摆脱了以往情节剧的束缚,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
当然,婺剧《昆仑女》的创作不是一步到位的,它是在前人创作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纵的来看,婺剧“双阳与狄青”的故事的演变与创作分为三个阶段:解放前的《前后日旺》阶段、1956年后由郑兰香主演的《双阳公主》、新世纪的《昆仑女》的改编与创作。三个阶段,可以看出“双阳与狄青”的故事创作是一脉相承的,他们在摒弃与继承的基础上,不断发展起来,体现了不同时代人们的审美标准和情感归宿,笼罩着浓郁的时代气息。本文拟从其主题思想、艺术形式、女性人物塑造的嬗变上,阐述婺剧“双阳与狄青”的古老爱情故事在历史经纬的变化。 [NextPage]
一
主题的演变,是一个故事在不同文化语境中的具体表现和生命力所在。“双阳与狄青”的故事也一样,在婺剧这一地方剧种中,也体现了它穿透时代与历史的思想力量。在《前后日旺》中,剧作的主题,更多的是大汉族对弱小民族的强行收编。到50年代的《双阳公主》,宣扬的则是民族团结和睦,反对恃强凌弱。新世纪的《昆仑女》在宣扬民族团结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了西域少数积极反抗和制止分裂势力、主动归附大宋的愿望。剧作深深刻上时代烙印,从大汉族主义到积极反对民族分裂的正义力量,是时代赋予的特殊的历史使命。 “双阳与狄青”的故事正是顺着历史发展的潮流,主题思想在历史经纬得以流变与升华。
在解放前的《前后日旺》中,大宋表现出了大国沙文主义和大汉族主义的霸主倾向,对少数民族收编主要依靠暴力和武力的强制手段。故事情节起伏有变:宋朝大将狄青奉旨征伐西域两国,盗取其国宝珍珠烈火旗和日月肃霜马。上乘国的史牙恰不肯就范交出日月肃霜马,被狄青一刀劈死,从此和史牙恰的妻子海飞云结下杀夫冤仇。其后,狄青又兵发印唐,直奔国宝珍珠烈火旗,却误入鄯善国境。鄯善国公主双阳爱慕狄青,招为驸马,并设诈以狄青向两国交换旗马,两国以假旗马骗取狄青。阵前交换后,双阳以伏兵将两国杀得溃不成军。狄青获宝后,生生撇下双阳(包括戴上假面具将苦苦相求的公主吓退),自顾得胜回朝。两国乘机杀回,鄯善国王、王后双双殉难,双阳也病重困退城中。显然,该戏主要强调的是情节的曲折性,以情节的几个突转来徕引人们的注意,而对剧作的思想性有所轻薄,甚至还表现出民族歧视的严重问题。大宋将领狄青来上乘国索取“珍珠烈火旗”,乃是逼人纳贡,掠夺西域诸国国宝,为的只是大宋的霸业和扩张。而狄青利用双阳对他的感情,使双阳为他夺得旗、马,在得到旗、马后,不辞而别,决绝而去,大大违背了社会公认的道德、道义,实在有损兄弟民族的感情,也有失大国的体统和尊严。
《双阳公主》在主题上进行了改编,主题思想在新成立的人民共和国文化语境中得以提升,与政府提倡的56个民族的大团结政策相一致,剧作宣扬的是各民族之间的团结与和睦,少数民族主动要求归顺大宋,以求得天下太平。剧作中的大宋朝从以前的掠夺者变成了友好使者,出使西域是为了民族的团结、边境的稳定。河西国作为西域的大国,“内掠西羌兴霸业,外图中原宋家邦”,危害西域小国和大宋边境的安宁。狄青出使是为了汉羌友好相处,收回被河西国所盗的珍珠烈火旗。狄青与双阳因为互相爱慕而结合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爱也掺入了政治的色彩和意图。双阳为保护单单不受河西侵略,为维护和平而决心与宋将结亲,联结汉羌。就拿双阳自己的话来说:“单单国有个双阳,敢制河西掠西羌。那宋邦有个狄青将,河西未敢动刀枪。倘若是屈从强邻交宋将,使中原受战祸我也遭殃。倒不如双阳加那狄青将,能保羌汉共安详。”⑵充分体现了西域少数民族要求民族团结和主动要求归顺大宋朝的决心与信念。在该剧里,原先强烈的大国霸权主义意识淡化了,洋溢着的是西羌少数民族主动要求归附大宋、共建和平安定家园的良好意愿。而狄青,也摘掉了以前戴着的负心汉的帽子,没有辜负双阳对他的感情,当双阳身困昆仑山时出兵营救,在昆仑山演绎了一段夫妻旧地重逢、一家团聚的喜剧画面。而这一家庭式的团聚,背后隐藏的是两个民族之间的友善交往与鱼水融合。[NextPage]
新编《昆仑女》的主题思想更赋予了强烈的现实性。在宣扬民族团结之际,剧作强调依靠西域各国自身的向上力量,积极反对和制止民族分裂势力。这个在新世纪民族大融合背景下产生的剧作,讲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双阳与狄青”的故事。珍珠烈火旗原为大宋开国皇帝所赠,为两国友好、和睦相处的信物,几代相传,到海飞云父女这一代,烈火旗逐渐演变成了权力的象征。河西国王仰仗拥有珍珠烈火旗取得盟主地位,号令西域各国,诸羌出兵,骚扰边境,进犯大宋域土。狄青奉命率部抵抗,杀退入侵者,并射死河西王。为了汉羌和睦,团结友好,大宋再次派狄青率兵,礼送牛羊布匹,索回珍珠烈火旗,意在夺回民族分裂主义者制造骚扰的令旗和法宝。狄青屯兵关内,只身一人来到关外,以示诚信。路过单单国,巧遇双阳公主比武招亲,结成良缘。双阳和母后极力劝解河西国海飞云公主交出珍珠烈火旗,海飞云却执意要报父仇,设计用假旗骗走狄青,然后兵发单单,逼皇后(也是海飞云的干娘)触壁而亡。双阳退守昆仑山口,生擒海飞云,平息了对中原的进犯和侵扰。该剧最突出的一点是,西域各少数民族以民族大义为重,以民族的正气,击败了少数民族河西国。如第七场,探子报:“陆老丞相带领西域各国将士从后面杀上来了。”⑶这样的设计,是前两部作品中都没有的,它赋予更强的时代感,看出少数民族自主自强坚决要求国家统一的意识。在该剧里,珍珠烈火旗不再是简单的道具,而赋予更多的意义。如双阳在烧旗时唱到:“双阳烧的不是珍珠烈火旗。君不见美意也能变恶意,再好的东西也能被扭曲。我将宝旗火中祭,为把扭曲烧成直。同是昆仑好儿女,为什么非有一面旗?”⑷双阳焚旗,体现了少数民族人民要求民族团结和睦、“汉羌一家永相依”⑸的决心和诚心。双阳的大局意识,使她对那些走上歧途的民族兄弟姐妹,不冤冤相报,斩尽杀绝,而是说服教化,使昆仑儿女摒弃前嫌,走上了昆仑儿女团结和睦、共建家园的新路。
主题的改写,其实是文化改写的重要标志。这是当代人的一种文化阐释活动。这一活动的关键在于对改写尺度的掌握。这就涉及到是再现经典还是重释经典的问题。“双阳与狄青”的故事的演变,是传统戏曲题材在不同历史环境中的重新阐释,它的每一次的主题的设定,都是剧作家以新的视角作出的合理的创造,是一个适应时代要求的积极的创造性的过程。
二
“双阳与狄青”的故事,不仅仅体现在主题思想上的变化,在艺术形式上的变化也呈现了多样化的倾向。可以说,表达方式的变化,是艺术主题变化的重要基础。
从“草台”到剧场,婺剧艺术最为重要的声腔与表演形式,都发生了明显变化。婺剧是诞生于农村的民间戏曲,它的出生的基因决定了它表演风格的强烈、粗犷、豪放的特征,使得其唱腔质朴、粗犷和憨厚,这是较为典型的江南“草台派”戏曲的代表。到了50年代,以郑兰香为代表的这一代婺剧人,在保留“草台派”优点的基础上,融入了“程式化”表演的长处,使婺剧表演显得细腻、典雅和精致,唱腔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新世纪《昆仑女》的豪华场景以及西洋乐式的音乐风格,又使作品呈现出宏大的声势和非凡的气度。而且,《前后日旺》起初属于文戏,表演上没有多大的动作,以静为主;《双阳公主》中文戏武做,用人物的动静来表现剧情的跌宕推展;《昆仑女》文武兼具,用演员的动作、音乐来表现剧情的发展。每一个文本的产生和发展,都是艺术本体发展演变的重要体现。
戏曲唱腔作为一个剧种的灵魂,是戏曲场上创作成功的基本。婺剧的声腔,杂糅交汇,融古朴魅丽的高腔、典雅优美的昆腔、粗犷奔放的乱弹、豪迈庄重的徽调以及文静幽默的滩簧为一体,为反映多样生活和表现不同题材、风格的剧目,创设了优越的基础。“双阳与狄青”的故事的主题演变,某种程度上影响到剧作艺术表演方式的定位与选择,尤其是声腔的设计。[NextPage]
1956年版本的《双阳公主》,双阳的扮演者郑兰香大胆地对婺剧音乐进行了改革。郑兰香继承了婺剧“草台派”的传统,吸收了京、昆、越剧各家各派的多种营养,兼容并蓄,对发声用腔、行腔润腔进行整合与重组。有人因此称郑兰香的唱腔,“咬字得益于昆曲和评弹,气息控制得益于京剧,高腔区得益于绍剧,高亢激越得益于梆子和豫剧,行腔的流畅细腻得益于越剧,”⑹这其实也是这一阶段婺剧声腔杂糅诸剧的整体特点,在婺剧质朴、憨厚、粗犷的基调中,融入与之相左但又能互补的细腻、典雅和精致的韵味。郑兰香的声腔的形成,有着先天的优越条件:“音域宽广而音色亮丽,声带宽且韧,喉管比常人宽阔,因而气口宽放,清纯畅达,从无倒嗓之虞”。⑺这些因素,为文戏武做创造了极好的条件。同时,她紧跟时代的审美需求,在唱腔中融合了美声的效果,古典音乐中融进现代音乐境界,婺剧声腔的听觉因素极大地拓展了戏曲的表现内涵。真正做到了以声表情、以声带情、寄情于声、声情并茂,使其在声腔上自成一体,富有很强的听觉渗透力:“1.质朴自然,无矫揉造作之嫌;2.寓情于声,寓意于行,于声韵中深含情感底蕴,给动作表述力以声与意的支撑,使声腔、动作与情感融为一体;3.行腔似行云流水,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把古老的婺剧行腔与现代行歌相融合,清澄亮丽而流畅自如”。⑻把婺剧的唱腔升华到一个崭新的美学境界,其听觉的力量重重地刷新了婺剧的视听觉效果。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影视歌舞、现代艺术的多元化发展,戏曲艺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婺剧的传统特色如何与新的时代相结合,也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话题。即使对旋律与和声的具体操作,也要考虑具体的时代文化的氛围。如有对声律“什么地方应该亲近,什么地方应该远亲繁衍,什么时候若即若离,什么时候犯而必归等等,力求做到毋忘尺度,不负时代需要”⑼的要求。所以改编者在求新求异中,自觉或不自觉地用西方戏剧的艺术观念来改造戏曲的结构模式。在《昆仑女》的音乐创作中,上海音乐学院教师、青年作曲家徐坚强,一方面打破传统戏曲声腔“分治分立”的格局,将乱弹、高腔等声腔曲牌,按情节、人物的需要灵活交叉运用,另一方面将西洋作曲的配器、和声、复调、曲式“四大件”也悉数用上,用中西方式结合的格局,来共同演绎一段爱国主义的故事。婺剧音乐在历史的演变中打上新时代的深刻烙印。
在剧情的推动上,解放前的《前后日旺》作为文戏,没有多大的舞台动作场面,主要是借助二胡音乐与演员的唱词,音乐和演员的表现力都不强。到了《双阳公主》,文戏武做,剧中有大量的打、做动作,来推动剧情的发展。如狄青回国后,双阳势单力薄,河西国狼主和上乘国公主海飞云乘机大举入侵。双阳的父亲、单单国国王登楼与来敌评理,不料为海飞云暗箭所伤;母后为解除双阳后顾之忧,触柱而亡;狄青被奸臣陷害,刺配云南;双阳分娩不久,体虚力弱……这一连串不幸事件接踵而来,一起压在双阳身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放弃国仇家恨而不顾,降敌伐宋,还是撤往昆仑长期坚持抗战,有待于双阳公主当机立断。这里,双阳公主的扮演者郑兰香,恰当地掌握了此时此刻人物的特点,只见她素服散发,散发笔竖,水袖直立,转身双脚腾空,双膝落地,跪行扑向后台。这些强烈的动作表演,都表现了双阳公主内心的万分悲痛。而这一系列大幅度的粗犷、豪放的动作,也为后面的“辞庙”增加了强烈的悲壮气氛。当双阳听到“全城军民,愿随公主生死相从”时,她全身一振,决心遂下,降旨“辞庙”。这时,舞台上换上黄绢刺绣的“太庙”场景,人物动作突然由迅速紧张变得极其沉重缓慢,仿佛每一抬手,每一提脚都有千钧一发之重,一声声沉重的堂锣锣声和一阵阵悲凉的唢呐声,扣打着人们的心弦,灯光金黄而略带微红,暗淡当中带点缓意,给人以一种必胜的信心。双阳公主率领群臣,跪辞太庙。演员们随着音乐缓慢的节拍,踏着沉重的脚步,徐徐而下。在这整段戏中没有一句台词,但正因为如此,才把整个舞台渲染得那样雄浑、悲壮而肃穆。艺术上的动静的处理,相得益彰。[NextPage]
在《昆仑女》中,这部分的处理与《双阳公主》不同,更注重的是用动作与音乐来表现双阳的痛苦和无奈。如:当乌斯国女将海飞云仗着国强势众,率兵攻打单单国。双阳身怀六甲迎战,难以招架。著名演员陈美兰运用了“一字腿”、“朝天蹬”等一系列高难度动作,将双阳公主的痛屈和无奈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乌斯国兵临城下,双阳公主临产分娩,夫君在外蒙冤,父王出战阵亡,副帅吐尔丹劝降,母后悲壮撞墙。国仇家恨重重交织,情至深处,双阳不禁热泪盈眶,一段“问苍天为和要连降祸殃”唱来抑扬顿挫、激昂慷慨,配以婺剧特有的“二凡”曲调,在昂扬悲壮的唢呐、低沉哀痛的二胡、扣人心弦的鼓板等荡气回肠的音乐氛围里,衬托出双阳公主在国破家亡的逆境中泰山压顶不弯腰的英雄气概。在该剧里,突破了婺剧原有的程式表演,双阳公主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感情的自然流露,表演则“文武兼备,既有花旦的温柔可人、俏丽动人,又有刀马旦的泼辣刚劲,既有花旦戏的做功,又有刀马旦的武功”。⑽“做功方面更讲究现代化,像骑马,传统戏手挥马鞭在舞场上兜圈,而该剧中的马舞,右手高举马鞭,左手拟抓马缰,脚以颠步动作,既表演骑马姿态,又反映西域风情”。⑾音乐叙事的介入,弥补了动作刚性叙事在表现人物丰富内心情感上的不足。
三
人物的刻画,尤其是女性人物形象的演变,也是一个传统故事在不同语境中演绎的重要标志。“双阳与狄青”的故事中女性人物形象的刻画,具有时代的特点。在老本《前后日旺》中,主人翁双阳公主只是一个年轻貌美、武艺高强的番邦公主,没有多大的作为,对狄青的爱恋纯出于狄青貌美,这里的双阳人物不仅个性不鲜明,而且也没有多大的志向。在《双阳与狄青》中,双阳除对狄青本人的爱慕之外,还看到狄青背后的政治背景。双阳的远大眼光和政治抱负,使她决定招宋将狄青为驸马,联结羌汉。这里的双阳是个有远见的政治家和有韬略的军事家,有着英勇坚毅的品质。《昆仑女》中的双阳,则在此基础上,又多了另一层风味。作品在表现她刚毅果敢时,也凸显了她多情而又俏皮的一面,她与所有妙龄少女一样有着自己梦想,赋予双阳浪漫色调和人性内涵。
从一个无为的女性,一下跳跃到聪慧、浪漫而又刚毅的新型女性,这不得不承认女性的社会地位在提高,女性的价值地位也在作品中得到充分体现。历史的流转,对作品中人物塑造也有了新要求,这些要求显然是时代赋予的。在《双阳公主》中,双阳是个知兵善战的女将,作为少数民族的女性,年轻气盛,豪放热情,有侠气,有正义感。她为狄青打抱不平,坦率地提出要招狄青为婿,而在与狄青结亲以后,闺房之中,又是那样柔情深挚。当然,这里的双阳,既不是一般的军中女将,也不是一般的名门少女;既不是穆桂英、梁红玉,也不是樊梨花、铁镜公主。她是戏曲舞台上一个崭新、个性独特而鲜明的艺术形象。在她身上荟萃了多种多样的性格特征,矫健与婀娜、刚强与妩媚、英气逼人而又柔情若水。与以往戏剧作品中暴戾、专擅、蛮不讲理等被歪曲的少数民族女子是截然不同的。更突出的是,作为一个女性政治家和军事家,这个人物的性格是随着戏剧冲突的发展愈来愈深化、完善丰满起来。如当张忠实言相告狄青不辞而别的原因,双阳深明大义,抑制住自己的“儿女情长”,支持狄青“除奸有责”,毅然将“千斤担”承在自己身上,说出了:“我单单国纵有千斤担,万斤担,我双阳也自会顶。”⑿演员在“我双阳……”前加哭声,运用头音、叠子、停顿,加以语气的似断实续,声调的突然变化,将一个“顶”字强调突出,把双阳的深情厚意和内心矛盾斗争的情态显著地突现出来。张忠走后,双阳触景神伤,在一句哭板之后颓然跌坐,彩珠请公主“上马回宫”,她十分低微却又带着决然的语气道出:“不能上马,吩咐车辇伺候。”⒀这时的双阳虽然已下定决心,但身怀有孕难以承受这般剧烈的追赶和沉重的打击,已是身心疲惫。她回转头来,凄声向云天深处喊出一声:“驸马!”这一声是那样痛楚辛酸,却又包含着多少恩爱和谅解。在“辞庙”中,彩珠传令辞庙,捧出国玺,双阳深知辞庙后携印撤退,京城即将被河西国占领,宗庙宫殿可能被毁,亡国之耻不知何日得雪,心中十分悲痛。但是她毅然决定克制了这种情感,坚持辞庙复国的决定。面对彩珠抱出的狄龙、狄虎二婴上殿碎祭,她有一个强烈的反应,甚至倒退一步,全身颤抖。定是预感到此次突围,流离颠沛之苦,初生婴儿怎么受得,人马厮杀中甚至生命也许难保,单单国的香火命脉可能就此断绝,又忆起狄青身遭冤枉,生死不明,禁不住心如刀割。但是,她以国家事业为重,拂袖转身,忍住痛楚,与张忠、李义跪拜辞庙。而后举手发令,人马直奔北城。这时,历经一次次的残酷考验,烈火炼出真金,双阳的情深意重,侠骨情肠,政治家的风度,英勇坚毅的优良品质,一个崭新的少数民族女子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舞台上。[NextPage]
如果说在《双阳公主》中,双阳有着英勇坚毅的品质,那么《昆仑女》中的双阳,作品还展现了她柔情的一面。如她神秘地对彩珠说道:“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见到一个人……没有看清楚。”⒁当狄青在慌乱中差点撞到双阳时,双阳发现面前的文弱书生就是自己梦中见到的人,一见倾心,“万里之遥心贴近,梦里相思竟可期——”⒂为了得到自己梦中的情郎,故意让狄青与吐尔丹比武,狄青在比武中夺魁。在洞房花烛之时,狄青的犹豫不决,双阳准备了汉族人兴许的“红绳”、“红盖头”,狄青望着双阳温柔可人、执着而又认真的样子,也不得不被她的真挚所感动。在与以往剧作中的双阳相比,此双阳显得更温柔妩媚,既有少女般的纯真浪漫,也有成年女性的妩媚动人,又有少数民族女性的大胆直率。
海飞云处于双阳的对立面,她一直作为双阳的陪衬人物而存在,她与双阳有着迥然不同的性格。在《双阳公主》中,她暴戾、乖张、凶狠,如她兴兵作乱,“内掠西羌兴霸业,外图中原宋家邦”,危害西域小国和大宋边境的安宁。又用暗箭射死前来相劝的单单国国王,勾结河西国郎主攻打单单小国。所以该剧用大花、二花、四花(武丑)几乎是全套花脸的程式来突出海飞云的性格。在《昆仑女》中海飞云则是豪爽、直爽,虽有权力欲却又有人性的瞬间流露。如第五场,海飞云与双阳交战,“双阳腹部疼痛,枪落地,人落马”⒃,得知双阳怀有身孕,她一惊,唱到:“看双阳腹内痛无力抵抗,倒叫我海飞云失去主张,只恨她结宋邦不可原谅,怎奈我诛杀孕女脸无光……”⒄从她的唱词中,我们可以看出海飞云内心的矛盾,她的矛盾正因为她还有人性的一面。单单国王后在海飞云面前自杀,她百感交集,吐尔丹对她说:“这个老太太,真耽误事!也好,少个累赘!没有关系,你上昆仑山,我可以带路,趁双阳孤儿寡母,身软气虚,正好杀上去——”⒅她一怒之下刺死吐尔丹,骂到:“无耻小人……”⒆,在这里海飞云的权欲没有掩盖起内心真挚的一面,虽然她很想打败双阳,霸主西域,侵犯中原,但是面对吐尔丹这样的无耻小人,善恶观念仍为分明。海飞云在性格上是双阳性格的延伸与补充,同样两个少数民族的公主,但一个选择了正义,一个选择了邪恶,但最终的握手相亲,恰恰显示出人性善的本质属性。这样的人物形象的重塑,也是符合当下时代的需要和意识形态的要求的。
注释
⑴汇文.婺剧《昆仑女》京沪专家座谈会[J].戏文,2001(05):15-16.
⑵林怡,芦林,方元.双阳公主.金华婺剧团演出脚本,1979(06):8.
⑶⒅邵钧林,郑方南.昆仑女[J].戏文,2001(05):7.
⑷⑸邵钧林,郑方南.昆仑女[J].戏文,2001(05):8.
⑹雨石.郑兰香婺剧表演艺术的美学特征[J].中国戏剧,2001(01):27.
⑺⑻丁加生.端正好——记婺剧表演艺术家郑兰香[J].中国戏剧,1999(06):28-30.
⑼陈宗仁.洪炉思哲匠 大厦需群材——婺剧音乐改革漫议[J].戏文,2002(02):10.[NextPage]
⑽⑾吴汉能.气壮山河 催人泪下——观陈美兰演双阳公主[J].戏文,2000(05):9.
⑿⒀林怡,芦林,方元.双阳公主.金华婺剧团演出脚本,1979(06):24.
⒁邵钧林,郑方南.昆仑女[J].戏文,2001(05):1.
⒂邵钧林,郑方南.昆仑女[J].戏文,2001(05):2.
⒃⒄邵钧林,郑方南.昆仑女[J].戏文,2001(05):6.
⒆邵钧林,郑方南.昆仑女[J].戏文,2001(05):9.
(编辑:罗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