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今天给创办30年的《读书》一个准确的历史定位,说它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文化方向,是在中国知识界产生巨大影响的一个重要的思想文化刊物,相信不会有什么异议。
从1979年到2009年,《读书》可以说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每一个坚定的步伐走过了30载历程。30年来,《读书》提供的思想营养、文化视野以及人文关怀精神已经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知识分子。在三联书店举办的纪念《读书》创刊30周年聚谈会上,有人这样评价:《读书》的历史,既是改革开放的历史,也是社会转型期的学术史、思想史,更是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史。
破土而出在1979年春天
春天播种着希望,《读书》恰巧是在春天破土而出。说起《读书》的创办史,陈翰伯、陈原、范用这3个名字将会永远被铭记。他们在“文革”期间,一起下放在湖北咸宁“五七”干校“劳动锻炼”。在那里,虽然每天在田间劳作,但出版人关于出版的梦想总是不灭,他们读书、他们思考,他们也在不断地酝酿着,有朝一日,如能重操旧业,一定要办一本关于读书的杂志。
打倒“四人帮”后,他们回到了出版的工作岗位。1978年春天,这些老出版家敏感地嗅到了一轮思想解放热潮即将到来的气息。这年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思想界包括出版界空前活跃,办一本关于读书杂志的事很快被提上日程。
现在回头看,《读书》创刊时的阵容,是大手笔所为。据《守望家园》一书记载,当时,以时任国家出版局局长的陈翰伯为主牵头,商务印书馆总编辑陈原任主编,他俩之下,史枚任执行副主编,冯亦代、倪子明是副主编,而范用是其中的灵魂人物,他当时担任人民出版社副总编辑,具体分工负责这个部门。这样一来,各路豪杰就自然地聚集在《读书》的旗帜下,大家心情激动,思想热忱,关心国事,非常坚定地要做一本以书为中心的思想评论刊物。
翻开当年编委会成员名单,一个个名字如雷贯耳:陈翰伯、于光远、夏衍、曾彦修、黎澍、陈原、范用、冯亦代、吕叔湘等。现在看来,每一位都称得上是文化界的“重量级人物”。这给《读书》奠定了厚实的思想文化基础,对这本杂志找准定位和风格、迅速建立起品牌起到决定性作用。
《读书》到底要办成什么样的刊物?是当时编委会反复讨论的话题。最初的设想,是办一本把读书人、写书人、出书人串联起来,围绕书进行报道和讨论的刊物。即面对读书人,有助于书的选择、吟味和使用;对写书人,有助于开拓思路;对出版人,有助于工作质量的改进。各种讨论的意见,最后都被集中在《读书》创刊号上的“编者的话”:“我们这个刊物,是以书为主题的思想评论刊物,它将实现为四个现代化、为提高全民族的文化水平而服务。”
《读书》初办时,第一任主编陈原对《读书》提出几条具体要求:1.以书为中心,讨论文化思想问题;2.不把杂志往高处拉,要从专门研究的角度退到传播知识的角度;3.改进文风,文章要短,以五千字为限;4.提倡文责自负,以保证作者说心里话;5.有争论而有价值的书,可同时发表不同观点,以增加争鸣气氛。[NextPage]
读书无禁区和4种性格
在《读书》创刊20周年时,“读书无禁区”被做成一枚图章发给每一位来宾做纪念,在《读书》创刊30周年时,“读书无禁区”又被做成一个精美的木刻送给来宾做纪念。为什么这篇文章这么重要?因为铭记了《读书》创刊号上一件值得记录并对以后《读书》办刊风格发生影响的事件。
《读书》创刊号旗帜鲜明地打出了拨乱反正、思想解放的旗帜。编辑部向社会各界约稿,当时在创刊号引起激烈争议的这篇文章《读书无禁区》的作者李洪林当时是中宣部理论组负责人,他应约很快写来文章《打破读书的禁区》,大家都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只是题目不够响亮,受当时“科学无禁区”口号的影响,既然科学可以无禁区,读书也可以“无禁区”,于是编辑部改成了《读书无禁区》。此文一发,受当时极“左”思想影响,引来一些非议,有人批评《读书无禁区》提法不妥。但编辑部认为,此文写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目的是批判“四人帮”的文化专制主义,打破他们设置的精神枷锁。大家都坚持认为“读书无禁区”的提法没有错。在第二年第一期的《读书》里,陈翰伯还亲自执笔著文,重申办刊宗旨,坦荡地坚持“读书无禁区”的主张。
在纪念《读书》杂志创刊30周年聚谈会上,《读书》杂志的老主编沈昌文再一次提到《读书》杂志30年来一直延续的这种传统和风格。他说,30年来,尽管有种种缺失和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总体说来,还是执行了当年创刊时所确立的意图,无负于改革开放伟大时代赋予的使命。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陈翰伯亲自写了“两周年告读者”的文章,重申《读书》是以书为中心的文化思想评论刊物,《读书》杂志应该具备4种性格,第一解放思想、第二平等待人、第三提供知识、第四文风可喜。《读书》杂志应该提倡4种风气,读书之风、思考之风、探讨之风、平等待人之风。沈昌文认为,这4个性格和4种风气,值得《读书》杂志永远重视,是办好《读书》杂志永远的标准。[NextPage]
润物细无声的启蒙
如果说,德高望重的前辈执掌使《读书》奠定了自己的基础和风格,那么,一大批知识界精英的共同扶持,则是《读书》保持长盛不衰的秘诀。在30年《读书》杂志的一长串作者名单上,有许多耳熟能详的名字,老一代作者有巴金、钱钟书、傅雷、艾青等等;中青年作者有王蒙、黄子平、樊纲、张维迎等等;现在《读书》又成长了一批新秀,这样的作者阵容一直是《读书》最宝贵的资源。也因此,《读书》杂志的思想性、可读性的特色一直传承至今。
在聚谈会上,《读书》现任执行主编贾宝兰由衷地感谢大家对《读书》多年的支持。她提到,如果没有这么多人的共同努力,《读书》不可能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自己鲜明的特征。如果说冲破思想禁锢是《读书》的第一个特征,那么高举思想启蒙的旗帜、传播西方文化则是《读书》的第二个特征。创刊伊始,《读书》就在最大范围,以最快速度、全方位评介20世纪西方民主新思潮,比如冯亦代先生的《新书拾锦》专栏,赵一凡先生的《哈佛读书杂记系列》等等,都在当时开阔了读者的视野,影响了一代知识人,而且后来还延续成三联书店的出书风格。除此之外,《读书》还大力弘扬人文精神,侧重对人、对国家及民族的人文关怀。从创刊号的《读书无禁区》到上世纪80年代的思想启蒙,再到90年代改革的推进与反思,无不体现了这种精神。正是这种精神使《读书》区别于其他的刊物,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在《读书》的创办史上,值得一提的还有丁聪的漫画。丁聪从杂志筹备时,就给它设计封面,每一期都会在《读书》上发表1幅~2幅漫画,有时3幅。后来跟陈四益合作,陈四益写讽刺诗,丁聪画画。丁聪的漫画作为《读书》的“王牌栏目”一直坚持下来,后来成了《读书》的标志性符号。这个栏目一直坚持到2002年他画不动为止。
截至目前,《读书》已出版了361期,每期拥有9万多读者,经营状况良好,经历了市场经济的考验,社会效益、经济效益都取得了良好的成果。[NextPage]
读书人的精神家园
《读书》创刊30年,收藏齐30年《读书》杂志共361期的肯定不乏其人,中华书局总经理李岩也在其列。他说自己从《读书》创刊开始就每期必读,一些重要的文章、一些发人深省的话,至今言尤在耳,印象深刻。他说,一本杂志能够聚拢那么多学术文化界的名人,他们像是围拢成知识火炉,不断燃烧、散光、散热,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影响了文化人的治学倾向和人文理想,这都是值得钦佩的。
而著名的红楼梦研究专家、文化学者刘梦溪则认为,《读书》是读书人的家园,是知识分子的朋友。他认为,现在真正含义的知识分子已经越来越少,少到几乎让人看不到,《读书》的门庭也开始冷落。但无论门庭如何冷落,《读书》杂志坚守的还是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这点30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是非常难得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读书》的精神十分可贵。
北大著名教授陈平原认为,如果改革开放30年,找一个代表性的刊物,很可能就是《读书》,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新兴媒体的出现,也要看到近年来《读书》的作用在下降,三十而立不容易,四十不惑更困难。如何突破20世纪80年代的辉煌,是《读书》面临的最大难题。他还提出一个疑问,就是《读书》今天已经不是“以书为中心”了,而是一本思想文化评论刊物,他建议可以做一些调整,因为《读书》作为一种媒介,读书作为一种行为,评书、品书作为一种责任,不应该完全失去这种作用。他认为,比起其他的书评周刊类文章,如果谈书的话,《读书》思想高度以及跨学科视野、文章风格和超高的人气可以占有很大的优势,对形成读书的风气、出版优秀图书起到很大作用,《读书》应该更好地发挥出这种优势作用。
(编辑: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