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马蒂亚·森
此外,在通过东半球的思想传播而实现的技术知识的全球化的过程中,穆斯林数学家和科学家的地位举足轻重。例如,十进制和三角学的一些早期成果,在公元1000年后的初期,经由阿拉伯和伊朗数学家的著作,从印度传至欧洲。此外,印度数学家阿耶波多(Aryabhata)、瓦拉哈米希拉(Varahamihira)、婆罗门笈多(Brahmagupta)等的数学成果的拉丁文本,是从他们5~7世纪的梵文论文翻译而来的,并通过两个不同的步骤,才在欧洲出现:先将梵文译为阿拉伯文,再将阿拉伯文译为拉丁文(我在第七章将再回到这些跨文化传播的问题上)。作为历史上这段时期创新的领袖,穆斯林知识分子是数学和科学全球化的最忠实的执行者。人们的宗教信仰,无论是伊斯兰教、印度教还是基督教,对于这些穆斯林数学领袖或科学领袖们的学术精神影响甚微。
与此类似,许多西方经典著作,特别是古希腊的经典著作,仅仅是通过其阿拉伯文译本,才在文艺复兴前,在公元1000年后的头几个世纪被翻译(主要译成拉丁文),才得以保存。很显然,这些阿拉伯文译本,原先并不是用来保存所译内容的,而只是供当时的阿拉伯语世界使用——这个世界在公元元年时,疆域辽阔。但是,在那具有决定意义的数个世纪中,这一过程所造成的全球影响和国内影响,都没有辜负那些世界性的思想界领袖们的学术水准与风范。
多重身份和当代政治
有几个原因,使得在今天关注以下区别非常重要:完全或主要以人们的伊斯兰教(身份)来看待穆斯林教徒,和以他们的多样联系,来更加全面地认识他们:当然包括他们的伊斯兰教徒身份,但是,也不排除他们在科学兴趣、职业责任、文艺爱好、政治联系等方面的追求。
第一个原因当然是知识的价值——明白正在发生什么——的重要性。清晰的认识本身很重要,这对一个人的思想和行动具有深远的影响。例如,假设有一伙激进主义分子,宣称他们的恐怖主义追求是由伊斯兰教义明确规定的,从而企图激进地扩张宗教管辖的范围。对此,我们当然要问,事实是否真是如此。若是与他们一样,不能对于伊斯兰教徒的身份和忠实恐怖主义者的身份——这在他们看来是伊斯兰教的事业——加以区分的话,这将是一个明显和严重的错误。当然,作出这一区别并不排斥关于伊斯兰教义是否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解释的思想讨论,但是,倘若完全忽视一名穆斯林的伊斯兰教徒身份和她的其他多种身份间的区别,那么这种讨论就简直无法开始。
事实上,大部分穆斯林学者完全否认伊斯兰教义中有任何要求、准许或甚至是容忍任何恐怖主义的地方。但也有不少穆斯林学者认为,只要一名穆斯林坚持伊斯兰教的核心信仰和行为,那么,即使他以不同的(在其批评者眼中,是错误的)方式来解释其使命,他仍然不失为一名穆斯林。关于这一点我在下面还会谈到。然而,首要的问题是:不要混淆一个人的宗教身份和她因其他原因所做的许多其他优先选择。
(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