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章缘
1 冰爪子
何冰的手,就像她的名字,夏天是凉的,可以冰镇小茉跑步过后汗津津发热的额头,让她顿觉清凉,到了冬天就是冰冷的,再怎么好的羊毛手套,小茉花了几百块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也暖不了。所以冬天她们见面时,小茉总是忙着暖这双手。一会儿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搓,一会儿捂在口袋里。
何冰随她去,习惯了小茉的呵护,她继续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很多都在微信和微博里说了,但那是大纲提要,是标题,见了面需要一一细说。何冰特别喜欢说身边人的事,大大小小,每个都有起承转合,轻易能逗人一笑或一叹。
她能言,小茉善听,总是专注地望着说话的人。小茉从小话就少,薄薄的双唇紧抿,比其它吱吱喳喳的小姑娘严肃许多。都说她是那种不声不响做大事的人,学习成绩一直是顶尖的,单位里的表现也优异,虽然人缘不甚好,升等加薪没少过她。没有人看不见她的能干聪明,除了何冰。在电影院外头的等候区,对着她的手呵气的小茉,看起来真够傻气。
“别,别呵了,手都湿了,更冷!”
“你这双冰爪子!”小茉无可奈何叹气,突然抓起那双冰爪子贴上自己的后背。裹着羊毛内衣和毛衣再加羽绒马甲,这滑润的后背是如此温暖,何冰像被烫到似地手一挣,小茉哆嗦着咬牙紧紧按住那双冰爪子。
“好了,好了!”何冰用力抽回手。
“暖点没?”小茉问。
“暖了暖了!”何冰笑。
“走吧,电影要开始了!”小茉拿起何冰的珍珠奶茶,大步往前。
放映廰很小,四排中间的位置正好,小茉早早就在网上订票划位,知道何冰对这些事很讲究。什么都要最好的,而什么是最好的,她何冰说了算。
两人刚把大衣帽子脱下往隔壁的空位上一扔,电影就开始了。早场电影,廰里只零落坐了五、六个人。小茉掌心被冰爪子轻啄了一下,多了两粒口香糖,不由得想起何冰上回那个约会。
朋友介绍了一个电脑公司的采购经理,三十岁,黄金单身汉,卖相斯文,就是身高不合标准,她一米六,好穿高跟鞋,一米七以下的男人,走在一起横看竖看不登对。身高在两人对坐吃饭时倒是不成问题,吃过饭,那个据说谈吐挺有绅士风范的男人邀她看晚场电影。
“去看电影啰!”何冰在这时给她发了个微信,后头加掩嘴偷笑脸。
这个约会从介绍到邀约,小茉样样知悉。何冰当日头戴坠绒球的红色毛线帽,内穿Zara长版白底红条毛衣搭黑色打底裤,外搭鼠灰色及膝毛外套,蹬一双镶兔毛浅褐色中跟短靴,挎一个coach名牌小包,脸上淡妆,鬈发及肩,晃着小茉送的同心圆大红耳环,时尚青春兼有粉领的能量,这也是两人商量好的。
约会时不好一直看手机,何冰是在餐廰洗手间给她发的微信。
“有戏啊!”小茉回了个咧嘴笑。
下文如何,何冰那里却一直没动静,小茉惦记了一晚。隔天上班,午休前就放话要去逼供。两人单位只隔两个地铁站,小茉从中山公园跑到静安寺,在一家台湾人开的连锁牛排馆碰头。
何冰有故事要说时最来精神。只见她满面春风比手画脚,小茉则洗耳恭听,时而撇撇嘴。
看的是好莱坞的动作片,演到一半,一个爆破场面让何冰吓了一跳,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那手厚实,给人安全感,握住了就不放,一直到电影演完。
“这么久啊?”
何冰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初次约会。“给他点面子嘛!”
“老手。”
“什么啊!”何冰发嗲了,虽然知道小茉说得有理,不过既然印象不错,何妨拉拉手试试。人跟人之间,除了卖相和实力,不也有个东西叫磁场吗?
“后来呢?没说什么?”
“说了,”何冰忍住笑,“他说电影都看完了,你这手怎么还这么冰?”
小茉闻言爆出一阵大笑,何冰也格格笑,惹得左右食客投来好奇的眼光。
“冰爪子!”小茉擦掉笑出的眼泪,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何冰的故事还没完。男人开车送她回家。她跟人合租的地方是个涉外高层小区,住的多是白领,进大楼要刷卡,门禁森严。那男人彬彬有礼抢先替她开车门,送她进了大廰。道别时,那人说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约着下个周末再聚,她微笑答允。大廰里暖气开得很足,一下子就蒸红何冰的脸,她把毛线帽脱了,掖在帽里的浏海披下来盖住眼睛,这时那男人就像握她手一样突然,伸手轻轻替她拨开浏海,凑近了要吻她。
小茉瞪大眼睛,感觉到胃里牛排的分量。刚才笑得太猛吃得太急,此刻胃里有累累的石头。何冰却好整以暇,先喊侍者来添水。
“喂,小姐?”小茉抗议。
何冰喝了口水,才说:“有可能吗?才第一次。”
才第一次。第一次就看晚场电影,就拉手拉那么久,就去拨她浏海,就想吻她?下一次呢?小茉心里这样想,脸上带着笑,“下一次什么时候?”
“再约吧。”何冰放下甜点小叉,“今天我请客。”
那男人之后却音信杳然,何冰猜是出差去了。哪里不能发微信呢?小茉没说出口,怕何冰心里不舒服。就是个吃豆腐的臭男人。如果何冰那时肯让他一亲芳泽,是不是就会有下一次?小茉感觉像吸不到氧气般难受。
2闺蜜
当何冰宣告“你现在是我的闺蜜了”的时候,小苿吃惊地张开嘴巴,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都没说出口。
小茉脸型瘦长,清亮的眼光像小鹿般,有种天真近乎执抝的表情。直发及肩,天然黑。长手长脚,不涂蒄丹,不穿高跟。一年四季都是米色和咖啡色半新不旧的打扮,方便走路的裤装:短裤、七分裤和长裤,背个牛皮背包,背影像个大学生。没有耳洞,不戴戒指和手链,唯一常年贴身戴着的是外婆给的一个玉坠子,系着红绳,玉色温润。小茉的笑是她身上最温婉的一点,带点羞怯,小女孩式的,露出不够齐整的牙。但她不常笑,更多的时候,她冷着脸想着什么。她的声音有点沙哑,白日常被四周的喧嚣淹没,安静的夜里则有种倾诉的恳切。
这样的小茉是不屑当闺蜜的,她不是《小妇人》里贤慧的梅格,也不是温柔的贝丝,更不是爱美的艾米。她是追求自由,认定目标就勇往直前的乔,射手乔。她是诗人(中学时代就躲在被窝里写诗),是冒险家(单枪匹马到上海),是不耐烦困在小天地,搞什么小团体,跟几个女性朋友成天黏在一起的独行侠。
闺蜜。每回听到这个词,她总是不屑地撇撇嘴。她脸上没太多皱纹,三十二岁了,就是两道法令纹,说是口才好的人都有,但她又是个不爱说话的,可能是常年习惯性的撇嘴吧?就是有那么多让她看不惯的事情。比方那个插队的大婶,随手扔香烟蒂的小青年,那些晾在路边的棉被,霸占了人行道的汽车。更甭提那些瘦肉精、有毒奶粉和地沟油,那些昭然若揭的谎言,那些虚假的应酬话,那些不得不喝的敬酒,不得不包的喜钱。她冷冷看着这些,行事不免有点背理悖情,时不时得罪一些人,背地里讥笑她“乡巴佬” “外地人”。
在她待过的学校和工作单位,她总是不合群,没办法合群。天生不喜欢女生之间那种琐碎的家长里短,关于男人、服饰或美食。当别的女性聚在一起,叽叽咕咕侃着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时,她自己在街上闲荡,或看街猫打盹,或拍几张街景,小而美的咖啡馆是最爱,其它一切从简,一碗拉面或生煎小笼足矣。不追求时尚,不关心潮流,一个人,和口袋里有相机和笔记本功能的手机,这就是小茉最熟悉最自在的存在方式。曾是。
小茉固定一周两次去游泳、跑步。健身房后来开了瑜珈班,从台北请来瑜珈老师。远来的和尚是不是更会念经?她去张望了一下,老师很亲切,带着闽南乡音,聊了两句,她就报名了。填表时,旁边一个女孩笑着说: “哦,你的手机号跟我的好像。”女孩长得圆润,胸部饱满,臀部挺翘,扎条马尾,大概是一般人的三倍粗。光洁的额头,明显的美人尖,两颊有淡淡的雀斑,一对水亮的杏眼,圆丘似的鼻梁,丰满的小嘴。小茉笑笑,只是把报名表填好交给老师。
走出教室,女孩却跟上来了,“喂!”
她只好回头。
女孩笑咪咪的,对她举起一枝笔,“你的笔!”
她甚至没道谢,收下笔就走,像要赶赴重要的约会。
第一次上课,那女孩记得她,把瑜珈垫跟她的并排。休息时,女孩一直在讲话,声音水梨般脆甜,普通话很标准。小茉的普通话带着厦门腔,发音比较扁,她一开口逗得女孩一直笑。
第一次相遇,何冰热情,小茉冷淡。随着两人见面次数的增多,冷热有了消长;何冰的热度是表面的,对人的亲切不过是天性的开朗和从小的教养,而小茉却像是过桥米线的那碗鸡汤,一丝热气不出,却能烫熟菜肉。
何冰曾问: “怎么你那时好像很讨厌我?”
为什么初见何冰,就有想逃的冲动?逃走的速度太慢了。日后,每当为何冰伤神时,她便这样自怨自艾。
为了逗何冰开心,小茉比在学校读书时还要认真,比单位里争取项目还要投入,她心里密密麻麻墨迹点点,写满了何冰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颦一笑,细细解读。时间一久,何冰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她创造出来的一般,里里外外通体透明。但是,也有她不甚了然的,就像晴天久了,总要刮刮风下下雨,何冰这条走熟的路,突然出现一条新路,一个陌生的拐弯,还会撞进一个怎么也走不通的死巷。何冰人生河流里小小的漩涡,从非拿铁不喝到迷上花草茶,从只在家看碟到大冷天也要进电影院,从嗜吃见血牛排到不吃红肉,从嗤笑填充玩具孩子气,到悄悄买了个半人高的大熊一起睡觉。这些无迹可寻无法预见的变化,让小茉对何冰永远没把握。更让她抓狂的是何冰的时热时冷,更正确地说,是外热内冷,有一处地方又冷又硬,怎么也摸构不着,没法呵暖它。这时,便觉得眼前人可怕地遥远了。
“谁能完全了解谁?自己都不了解了!” 何冰对小茉的质疑嗤之以鼻。
但是小茉觉得,天下虽大,她厦门来的小茉了解自己,也了解长沙的何冰。至少,比谁都了解。她的性子直,何冰的脑子活,两个都是在上海落脚的外地人,一个想的就是工作,一个想的就是玩。她们俩天差地远,恰恰合了那句颠扑不破的老话:异性相吸。
所以,她小茉有了生平第一个闺蜜,或闺密。[NextPage]
闺蜜,因为闺中女儿的互动,充满了语言和小动作上的甜蜜,嗲来嗲去,像一块奶油蛋糕,一碗薏仁红豆汤,一粒浓情巧克力。情到深处,闺蜜是可以托孤的,然而又可以为了男人眼中的小事,老死不相往来。分手后的闺蜜,身上永远有一处隐形伤口,下个闺蜜也无法让它完全愈合,像这个男人能为上个男人做的一样。男女恋爱时,很快就从精神沟通往肉体交合去了,一旦肉体交合了,就停滞不动。交合给人一种错觉,以为了解对方了。而闺蜜之间,永远在进行着精神上的沟通,非常细节地沟通,要知道闺蜜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买了什么,吃了什么,脑里在想什么,心里在感觉什么。她们含笑长久默默对望,眼光里没有欲望的干扰,只是澄净,如两个办家家的小女孩。男人关心的是别的。
也有人说闺密,因为女人之间最见情义的,就是分享秘密,尤其是感情上的秘密。我的秘密换来你的秘密,细细地抽丝剥茧, 像最老到的心理医师分析着对方最细微的情感波动。陪着笑是一定的,笑声像云雀,有时是金钟般轰然,所有的尴尬境遇,都可以引来笑声,即使发生的当时是咬着唇想哭的。当然也陪着哭,红着眼睛递上面纸,这是最加分的闺密了。分享着彼此人生中最不堪晦暗的那一面,跌倒时满身的尘埃,早上起来没有梳洗的那张脸,最原来的面貌。闺密又胜闺蜜一筹。
小茉不知道,在何冰心目中,她们属于哪一种。
一开始,何冰聊的都是她以前避之惟恐不及的话题:美食、时尚、星座,唯一有交集的是电影,但又有好莱坞大片和欧洲艺术电影的区别。
何冰对这些差异不当回事儿,总是念咒似地说:“你是射手座,跟我狮子座最相配,异性可以结为夫妻,同性就是好朋友。”
小茉相信,这辈子她不会跟什么人真正相配,不管男或女,除非妥协。事实上,过了三十以后,她就全心放在工作,计划存够钱出来开工作室当顾问,向往游历欧洲的人文史迹,去印度灵修在恒河涤清罪业,或去四季倒反的南半球,换个角度看世界,一个人。现在杀出了这个所谓绝配的何冰,小茉还能怎么做呢?除了妥协。
她们的话题几乎全是何冰感兴趣的事,反正何冰是说话人,她只是听众,她学着不用左脑,用右脑。当你面对一个性感且感性的女人时,你必须用右脑去跟她同步。奇妙的是,对何冰絮絮叨叨的诉说,小茉一点也不厌倦。眼前人时嗔时笑的容颜、可爱或刁钻的举止,开心时就满脸放光全身放电,不开心时一片瞎黑无星无月,真是千变万化妙不可言。她在何冰甜脆的语声里,不动声色地被蛊惑了。
当何冰正式把她纳为闺蜜时,她们已经一起上了半年的晚间瑜珈课,外加难以计数的逛街、看电影、吃饭。何冰周末要进修英文,最有空的就是周五晚上,她从此周五总是到点就走,不管老板的脸色或同事的非议。大家都以为她在热恋中。
何冰介绍她认识其它两位闺蜜兼室友。圆圆脸戴个大眼镜的汀娜是大学同学,崇拜所有明星运动员;模特儿般时髦高佻的秀秀是以前的同事,最喜欢日本漫画和网游。小茉第一次去做客时,表现得特别随和,事先打听了她们的喜好,买了鸭脖子、栗子蛋糕和红酒,含笑看何冰跟她们打打闹闹,并暗暗比较,留意何冰跟她们的互动有什么不同。何冰坐在闺蜜之间,三千宠爱在一身,满屋子只闻她脆生生的笑。
小茉回家后,立即在微博上悄悄关注这两位资深闺蜜。平日在何冰微博上常见她们插科打诨的留言,现在她想知道,在她们的微博上,何冰怎么留言。
汀娜的微博名是“小咪爱走路”,老是发各地品尝美食的心得报告,留言都是艳羡、流口水之类,但这天,何冰在一家意大利咖啡馆博文下评论:“没骗你吧,真心好吃。”(舔嘴巴) 汀娜回复:“没有帅哥相陪!”(双眼红心流口水的色相)“会有的!”(甜蜜微笑)“把好运分一点给我吧!”(咧嘴笑)
把两人对话再读一遍。有什么事她不知道吗?前天才陪何冰去买靴子。她要一双过膝长靴,趁换季打折添购。买了鞋,还去一家香港的甜品店喝栗子红豆汤,没说起什么意大利咖啡馆,还有帅哥……
睡前两人照例发微信聊几句,互道晚安,但何冰什么都没提,她什么都没问。熄了灯,躺在床上,感到有一丝冷风。她的心裂了一道缝隙。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种感觉。理性小茉这样分析。但那个开了缝隙的心这样回答:就是这样了,你想怎样?
从此,小茉变得多疑,心里不时有丝丝冷风窜入。
3 剃刀
一把剃刀。锋利的刀刃。
“我曾被剃刀划破虎口,流了很多血。”
“怎么,想不开?”
“五岁吧,那时候,不知为何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我在抽屉里乱翻,翻出这个小东西,拿在手里玩,就划破手了。”
“太皮了。”
也不是皮,她从来都不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小茉记得那个伤口很深,因为有好一阵子,吃饭要妈妈喂,自己没法拿汤匙。为什么家里没人,为什么她会找到这把剃刀,还往自己虎口上划?她实在想不通。童年回忆里有很多这样的暧昧情事,只知道它发生了,不知道为什么发生。
现在剃刀在何冰手上。她举刀逼近小茉,坐在椅上的小茉认命地闭上眼睛。
“你这眉毛又稀又乱。”何冰替她修眉,胸部都要抵上她脸了,扑鼻一股香水和汗水混合的气味,异常浓烈,简直要让人窒息。
“好了没?”她受不了了。
“急什么?还有一边。”何冰气定神闲,呼气一口一口吹到她头发上。
小茉感觉到刀锋细细在皮肤上刮,有点麻有点痒,冰凉的手指按在她太阳穴上。突然想到,老是跟她争第一名的那个高中同学陈梅,有一次在家里不慎跌倒,太阳穴往桌角直直撞上去,走了。听到消息的那年,她们都才二十二岁,完全是不死的年龄。十年过去了,她这十年是白活了。何冰的手指陷进她的皮肉里。
修好了,何冰打量着刚完工的两道眉。小茉突然很想把眼前这个人抱住,紧紧抱住,埋首在她胸口闻她的味道,或是脸贴着她的颈项,那一截黄白温暖的肉。何冰总擦香水,瓶瓶罐罐各种进口香水,这么久了,她知道何冰的一切,却不知道何冰的味道。
“你瞧!”
从何冰举起的镜子里,她看到一对陌生的弯弯的细眉,一双更加陌生闪躲着的眼睛。
小茉跟人总是保持距离,除了从小带她的外婆,她跟亲人不亲,朋友之间淡如水。谈对象的时候,不像何冰这样不断遇见一些男人,旋即又因各种原因分手,她每次都是按部就班,跟考试一样认真作答,试图以智慧通过各种考验。在某次分手时,对方说她无情,在另一次,对方流着泪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她不觉得自己不近人情,反而这些原本看似条件优越的男人,一但深交,一个个变得疯狂又自私,想完完全全占有她。她却没法被完全占有,即使在最缠绵合一的时刻,某个部份的她还保持清醒。她曾以为这就是她爱的方式。
她从来没有了解那些男人,像她了解何冰这样,愿意花那么多的心思,细细爬梳她的一切,甚至在察觉到两人个性、智性和情感上的落差后也不改初衷。跟前几个男友交往时,她有清楚的方向和标准,认真寻觅一个跟自己匹配的终身伴侣。现在,她是个失去罗盘在海上漂流的小船,只能随波逐流。
(待续)
(实习编辑:王谦)